第九十五章 破音海讷讷释幻梦（1 / 2）
“红潮”车厢还在未知的轨道上行驶。窗外丛林层层掠过，时而有阳光斑点透过琉璃跃入室内，却比漆黑一片更加令人不安。
而车厢内，诡异的低温从四角开始蔓延，渐渐迫近中心。
“我们必须想个办法离开。”叶棣第不知道多少次重复这句话。
现在他们坐在九丙和九丁的座位上，一人抓着一本闲的心情。这里是整个车厢的中心。根据白苏娣对车厢内异常气流的观察，最先冷下去的地方是车厢的四角，逐渐向车厢中央蔓延，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整个车厢的最中央，理论上是能整节车厢里坚持最久的地方。
白苏娣依然用十香扇遮着脸，似乎这样的动作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你说，把我们锁在这里的是不是个冰系修士？”她躲在扇子后面问，“像叶子磬那样的。”
“那他根本不用这么慢慢地把我们困死，只要一个低温法术把我们冻成冰棍，什么都解决了。”叶棣回应道。
“哎呀，你还是不能用变态的思维解读问题。他很有可能就躲在哪里，留了一只眼睛看我们怎么被慢慢冻死。”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可以顺着他的‘眼睛’把他抓出来，让他开门。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位置上。”叶棣说着又站起来。他把手里的《月神秘史》卷了卷，丢在身前椅背的小桌板上。白苏娣却没有随他起身。
“怎么？”叶棣回头问道。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个位置上。”白苏娣敲了敲她面前的桌板，“我们的位置本来是十八戊和十八己，位于这个车厢的最边缘。”
她回头示意叶棣随着她去看。十八戊和十八己的座位已经完全被冰冻住了，就算他们有心想要坐回去，恐怕坐不了多久也会冻僵。
“我有个想法，这种从边缘开始蔓延的低温可能就是为了把我们逼到这两个位置上。如果真的有个变态想要观察我们的话，你说他是把我们放在一个大笼子里好观察呢，还是把我们限定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好观察呢？”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要监视我们，他会在我们现在位置的附近放置他的‘眼睛’？”
“对。”白苏娣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回荡室内，“他设置无法逃出的车厢，设置从四角开始扩散的低温，无非是一步步地限制我们的行动范围，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他肯定要有新一步行动。”
于是他们重新将九丙和九丁两个座位，以及它们前后左右的八个座位一起认认真真地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除了之前学生遗落的几根头发以及一小片瓜子皮，这十个座位都干净得可怕。白苏娣甚至将九丙和九丁的坐垫线缝完全撕开，先是自己在里面翻找了一遍，又叫叶棣翻找了一遍，确定里面只有新棉。
“为什么你连这种东西都要检查啊？”刚刚检查过天花板，叶棣一脸无奈地将手伸入棉花里，却还是认认真真地一寸寸摸了过去。“什么都没有……嗯？”
小指的位置忽然有特殊的触感一闪而过。叶棣警觉起来，沿着那个方向再次摸了过去，他很快就把那个质感奇怪的东西夹在了手里，避过重重棉花，拖出坐垫深处。
那是一片干枯卷曲的叶子。
“咦？你怎么能摸出东西？我摸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白苏娣对他的发现表示惊奇。
不过她很快又归于失望：“可能是棉花叶吧？打棉的时候夹进去的。”
“不对。”
作为一个从小“体弱多病”，靠着吃药认药自学成干枯药用植物大百科的人，叶棣极有把握地晃了晃他手里的“发现”：“棉花叶片肥大，叶裂三瓣，裂上又有小裂。这种心形的叶子更像是某种杨树叶。”
叶……他看向叶片沉吟。
窗外一片喧喧叶响。车厢掠过丛林，割破叶声，一往无前地驶向更喧嚷的密林深处。
叶声……
“啊，你叫叶子磬干嘛？他又不在这里。”白苏娣啧了一声。
叶棣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识间把心里所想的东西给说出来了。他只得放下干枯的杨树叶，解释道：“不是笙箫的笙，是声音的声。我们听一下外面的树叶声——我觉得它响得不正常。”
说到此处，两人都安静下来，连呼吸也刻意放慢。果然，在车厢内静下来之后，窗外的叶声几乎是铺天盖地而来。四面八方满是声音的潮水，而他们是被潮水包围在孤岛上的人。
“真没想到，竟然这么响……到底是多大的森林啊？”白苏娣低低地叹了一声。
两人继续潜下心听树叶的声音。不多时，叶棣便从沙沙不绝的树叶声音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声音太响了。
一片森林，哪怕是遭受飓风类的法术攻击，也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叶响。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更多会关注风声本身，而非被淹没在背景里的叶声。不知是不是和隔了一层黄琉璃璧有关，他听不见明显的风声，听不见鸟鸣，只有单纯的叶响一遍又一遍地加强。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叶片声，而是一种类似叶声的鸣叫——它越来越近了！
忽然仿佛被谁打了一个响指，窗外的光线断绝，整个车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白苏娣迅速地抽出一张光符拍在前座椅背上，随着她手指的动作，蕴含着灵力的墨料线条逐步亮起，一团小小的白光出现在室内，刚好足够照亮姐弟两人的脸。
因为不知道这张光符能撑多久。叶棣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维，就把自己的这个猜测告诉了白苏娣。窗外那种类似叶响的咆哮声已经很近了。如果说刚才的声音是海潮，那么现在就是海啸！叶棣不断地加快语速，但最后几个字还是被吞噬在了声音的海啸里。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短暂失聪，而在他面前，白苏娣的嘴巴一开一合，不知在说着什么……
有鲜血从她的双耳里流出来，贴着少女尖尖的下颌线条落下去。
琉璃璧也许是粉碎了，但它们清脆的破碎声完全阻挡不了声音的侵袭。叶棣昏昏沉沉，直犯恶心，双手下意识地试图去抓住什么，却总使不上力气。这是又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死之一字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还能逃去哪里呢？
对了！秘境！长门！
音浪一波波摧来，冲得人头重脚轻。叶棣用力咬了一口下唇逼自己清醒，同时伸手向后腰，从一圈彩麻线下准确地摸到了一排小刀的其中一把，扯开环扣将它抓进掌心。
平时他开关秘境都是咬破指尖，那是因为他只需要拉出或者收起六角鞭，打开一两个小小的秘境开口就足够了。而现在，他需要用血气撕开一个尽可能大的开口，大到足够将他和白苏娣一起装进去。
没有什么犹豫的时间了，他起手一刀，扎穿了自己的左掌。对疼痛的下意识反应让他立刻收紧了肌肉，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样拔不出刀。于是，咬着牙，叶棣将左手放松，提着刀柄末尾的小勾，忍痛将小刀整个拉出。鲜血立刻溢了出来，沿着手掌皮肤的纹路爬满整只手掌，再沿着下垂的指尖滴下去。
叶棣抬起流满鲜血的左手，按在自己胸口的奴印处，厉喝出声：“开！”
音浪如山，摧枯拉朽地横扫车厢。因此他只能靠声带和后脑处传来的震动确认自己的确说了些什么。但下一刻，他心口的三角形阵圈猛地绽放出灿烂光华。它像是吸饱了叶棣的鲜血，不仅放大了数倍，更在叶棣和白苏娣的目光里飞快逆时针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