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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黄泉水狱夺情斩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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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人声的一刹那,叶棣反射性地扑向洞壁,缘着墙飞快地爬到洞顶挂住,同时运起隐匿术法。

他这手爬墙上房的本事一直都挺厉害,才十二岁的时候就敢徒手爬上高大的灵力机关,如今到了十六岁,肌肉力量和反应能力更胜往昔。埋骨井的地下似乎是由一个矿洞改造而来的,洞顶凹凹凸凸,他随便攀住两块凸起的岩石就藏好了身子,双脚脚尖抵在另外两块凸岩上,将自己挂成了一个“大”字。

他可以保持这种姿势超过一个时辰,这是无数次摔死之后才练出来。在某一道门里,他贴在生满石钟乳的岩洞上,和守门人周旋。他们的脚下都是幽绿色的溶洞水,沉重,高盐分,一眼望不到底。一旦落入水中,就永远游不上来了。

叶棣将牙齿咬紧,呼吸也尽量放轻。他学的这种隐匿术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很高,却没有对灵根的要求,换句话说,这是一种和灵刃一样,只需要足够的灵力就能发动的普通法术。这种法术非常稀有,通常只会产生于古老的年代——那个灵根理论还不那么普及的年代。或许是因为被分开了三魂和七魄,叶棣不能在长门里使用任何灵根法术,这种原始的隐匿术正适合他。

“我的兄姐?”

两个来者沉默地走完了一圈楼梯,另一个人才开口说话。叶棣精神一振。这是叶笙的声音!

这个时候的叶笙更年轻一些,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

“你是我的唯一继承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起初的那个声音说道,“在你之前,我还找过很多继承人,他们中的一些就是你亲生的兄长和姐姐。但是他们都没熬过考验,现在他们就葬在下面。男孩子中有一些人活了下来,比如你,灵家的兄弟,赤家的双胞胎。女孩子们,很遗憾,一个也没能留下来。”

“那白苏娣呢?白七小姐又算什么?”

“她?”起初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轻蔑地笑了,“我也不知道她算什么。她是在你们男孩丛中诞生的一个异类,只是‘看起来’像个女孩子而已。白苏娣是不完美的孩子,你的那几个表兄弟们也是不完美的,只有你……”

他们已经走到了井下。叶笙当然也看见了满地细细的白骨。

他惊惧地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残疾的孩子们会在六岁的时候就被淘汰,看起来不那么残疾的孩子们被他们的父亲带出去。”声音的主人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那是一个身材极其高大魁梧的人,目测应该超过十尺,全身都被笼罩在厚重的暗黄色袍子里。他——姑且称之为“他”,戴着一张光滑的铁面具,连头发都用羽毛结成的假发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全身上下不露出一块皮肤。和这个巨人站在一起,叶笙显得更加消瘦和苍白了,他紧紧扣着腰际寒星剑的剑柄,仿佛随时准备着出击。

残疾的孩子们会在六岁被淘汰……叶棣记起来了,叶笙好像就是在六七岁的时候被父亲带回来的!

他曾经也是这些孩子中的一员?当初他被孕育的时候,只要产生一点偏差,是不是也会被葬在如今的满地白骨里,再也没法被找出来?

想到此处,叶棣手劲微松。地下那个巨人忽然看似漫不经心地向洞顶扫来一眼。虽然他戴着面具,面具下的眼神无从确定,叶棣还是觉得脊背一寒,赶紧把自己与洞顶贴得更紧了一些。

巨人没有继续看。他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向着空中随便一划,地上的一个头骨忽然斜飞进了他的手里。

“我们说的残疾,通常都是肉眼可见的。比如这个孩子,他的前额长出了角,我们将他养到六岁时为他处决,处决过程中他拼命挣扎,结果其中的一支角先被砍断了,瞬间大量的鲜血从这里爆出,他失血而死。”

被抓起来的头骨上有两处凸起,但它并不长在额头上,而是生长在眼眶上方,未断的那一支扭曲出长长的螺旋。可以想见,当初长着这两支角的孩子一定夜夜不能寐,他的眼皮会被这两支特化的角完全顶上去。

“骨心异化压迫颅脑。”叶笙嫌恶地转开眼睛。

“不愧是我的继承人,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冷静地分析,我以为你会被他吓到的。”巨人将那个可怜的头骨丢了回去。本来还完整的头骨在落地的瞬间摔成了千万碎片。

“他已经死了,连鬼魂都没能留下,我又怕什么?”叶笙冷声说道。

巨人用力地鼓起掌来。因为隔着手套,他发出的掌声是闷闷的“噗噗”声,分外怪异:“好!好!好!但愿你接下来也怀着同样的勇气!下面我要带你去见的人,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

“不,我没有猜到。”

“是你的母亲,含琳。”

叶笙震惊地回过头来。不光是他,连吊在洞顶上的叶棣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个名字突兀地被提起了。在这之前它只是个符号,代表玄岳叶氏从未存在过的大夫人,叶棣母亲仇恨了一生又追赶了一生的目标。叶棣一直想象对方应该是一位美丽雍容的贵妇人,住在没有门、只有一扇窗户的高塔上,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他从没想过含琳大夫人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阴湿,逼仄,终日见不到光。她竟然是被囚禁在这里的么?

“你已经失去了父亲,所以我觉得,是时候让你见一见你的母亲了。有些东西令尊应该已经对你说过了,所以现在选择权在你,如果你真的很不愿意去见她,我们现在可以离开,去你应该知道的另一个地方。”

“护道者……”

叶笙盯着地面的碎骨,低声问道:“这些孩子都是她生的吗?”

“不完全是。大概有六分之一吧,像她这样的还有其他五个,但是她们形态各异,很好区分。”

叶棣不明白为什么护道者形容女子用的是“形态各异”,这听起来不像在品评人,而像是品评动物或者器具。

“那我父亲是……”

“令尊的生母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含珊。从这个方面来看,你们不仅是父子,还是一对姐妹生下来的表兄弟。”

这是什么乱伦的关系!叶棣一阵恶心。

护道者引着叶笙往前踱了几步,他也沿着洞壁往前挪,注意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同时他将牙根咬得发痛,以确认自己牙关紧锁,不会猛地吐出来。

叶笙艰难地握紧了寒星剑剑柄:“那好,我跟你去见她。”

“不是跟我,接下来的路我可以引着你去,但是你只能一个人走了。我不能往前,太强的灵力有可能会冲撞到她们。”护道者说,“现在,请脱衣服吧。”

“什么?”

伴随着叶笙的这句话冲口而出,叶棣悬在洞顶上,不自觉地颤抖了几下。

………………

灵灯的光线已经照到了尽头,洞穴看上去依然幽深无边。护道者轻轻地拍手,燃起一团柠檬黄色的光球来,照亮了埋骨井深处的景象:黑色的岩墙延伸,在末尾收束为一条黑色的楼梯,有看不清颜色的溶洞水轻轻拍打着阶梯的末端。

“往下去有一段水路,你的母亲和她的姐妹们都被关在水牢里。你知道的,她们离不开水。等会儿在这里换上水靠,把这东西戴在身上,我会指引你找到她。”

护道者递过去的是一件薄薄的鱼皮水靠、一条装着荧光绿色涂料的石英管,还有一条带着银链子的皮带。叶棣看着叶笙将皮带缚在咽喉上,将银链子末端的一颗小小的蛋白石塞在右耳耳眼处。做完这件事后,他抬头看向护道者,眼神里满是警惕。

“担心我偷看吗?那我先退出去了。”护道者说完便走。他脚步颇重,踩得满地白骨砰然碎裂。在经过叶棣下方的时候,他忽然看似不经意地一抬手,叶棣只觉得胸口忽然凉凉的很是松快,随即剧痛传遍全身。

又死了!

凶悍的灵力,凝成比头发丝还细的一道攻击,在刹那间切透了他的整个胸腔!上下两段身体甚至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它们已经被分开了,脚尖依旧牢牢地抵在岩壁上,没有移动半分。

此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对灵力的控制更是出神入化!

护道者大概是自信于一招必杀,杀死叶棣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在身体失控的剧痛中,叶棣竭力分出一只手来,并指凝出一道灵刃,向着自己的脖颈点去。灵刃一闪而过,他竟然将自己的脑袋硬生生切了下来!

不过在下一霎那,复活启动,一个完好无损的叶棣又重新挂回了洞顶上。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

………………

对于在长门里自杀这件事,叶棣已经很熟练了。最快的方法是用灵刃将自己断头,如果双手不能活动的话,他就试着咬断舌根,让自己窒息而死。六角曾经担心过如果有一天他出了门,会不会还以为自己在门内,一旦重伤就立即自杀。叶棣当时资历还浅,笑着和六角保证说:“门内门外我还是能分清的。再说了,在这个地方,就算被人重伤,也不会有人来救我了,与其被人羞辱,自杀或许还更有尊严一点。”

现在他已经不敢再做这种保证了。

因为这扇门里有叶笙。

这时候叶笙正好将衣服脱下来,背对着叶棣,准备开始换上那件水靠。水靠是用鲨皮做的连体潜水衣,为了避水,通常都做得非常贴身,叶笙只能将全身衣服都除下,再去试那件水靠。他把高冠解开了,只用簪子在脑后挽了一个低平的小髻,将头发随便固定住。露出来的脊背洁白莹亮,在这种阴暗朦胧的环境下,他反而比叶棣头侧那盏昏暗的灵灯看上去更像个光源。

随手挽的发髻不够结实,一线长长的发丝随着叶笙低头撑开水靠的动作,从它的同类中间滑落,恶作剧似的在腰际搔刮着。叶笙背过手来从腰际捉它的发尾,浅红色的指甲起初没找准位置,沿着腰侧扫了两下,终于擒到了一小捻。

手指沿着脊线向上滑动,终于将整束头发全部捉到手心里。

叶笙捏着发尾呆了一会儿,放开右手,改用左手直接抓起后颈的整把发丝,往簪头上随便绕了几圈作罢。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不小心走神出了个昏招,全过程还不到一息的时间。叶棣伏在他背后的洞顶阴影里,呼吸陡然粗重了一霎。

心驰神荡,不过如此。

亏得叶笙动作极快,不多时就将水靠完全穿好,再掰断石英管,将涂料点在双手手心,凭着荧光向洞穴深处的台阶走去。他要是再磨蹭哪怕一息时间,叶棣大概就会看得摔下去了。

他的鼻尖和上唇都燥乎乎的。半梦半醒中,他放出一只手来,点灵刃,割喉!

下一霎他复活,用单手挂着吊在突出的岩石上,神情蔫蔫的,像只没吸饱血的可怜蝙蝠。

“为什么忽然又自杀?”六角在他的识海里问道。

此时六角的本体正一左一右挂在他腰间。叶棣能看到的,六角当然也能看到,但是一些叶棣能想到的东西,铸灵不一定能理解:“你刚刚伤到自己了?一点轻伤不至于要自杀重来吧。”

叶棣摇摇头,脑子里乱得很。他的身体已经成长,某方面的知识却不太跟得上,只觉得这事大大的不妙,却不知道到底不妙在哪儿。想到叶笙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很久了,叶棣不敢再沾给他带来深重心理阴影的溶洞水,干脆维持着趴在洞顶上的姿势一路往前爬,从另一个方向,“走”入了幽深黑暗的地下水牢。

只是一边爬,他还在一边琢磨:“我这算是……什么呢?”

………………

埋骨井深处的台阶一开始是往下走的。等走到某一处,忽然改为上行,曲曲折折地在山腹里打了几个弯子。叶棣爬得都要脱力了。

他看不到底下叶笙的情况。对叶笙来说,地下石窟里布满了潮湿的瘴气,只有他手心的两点幽绿色荧光可供照明。道路的危险隐藏在石阶疯狂的角度里——第一眼看过去是钝角,第二眼看过去却成了锐角。世界光怪陆离,黑沉的溶洞水最高能积到他的咽喉。好消息是水靠足够结实,这么高盐缺氧的水下应该也不会有生物存在。脚底时不时传来喀嚓声,应该是踩到了溶洞水析出的盐晶。

终于又到了上行的道路,眼前逐渐开阔起来。山壁顶端裂开一线天,岩缝各处渗进来的惨淡光芒照亮了眼前的一大片洞窟。趁着叶笙还被水绊着,叶棣赶紧手脚并用,爬出了埋骨井下的洞穴,翻身贴在洞壁上,踩准了两个落脚点,反手用掌心抵着岩壁保持平衡。

做完这一切之后,叶棣调息两下,终于专心地开始寻找含琳被囚禁的地方。

“这是……呕啊!”

幸亏叶棣现在已经改成了头上脚下的姿势,不然以刚才那个倒吊的状态,可能就一口吐了自己满身。宽阔而潮湿的溶洞底部,生长出一支支巨大而诡异的“树木”,它们由无数莹白色的肉枝环抱勾结而成,在顶端撑出云雾般的巨大肉瘤,充作树冠,一直延伸到顶端的一线天上去。树冠之下,伸展甩动着无数同为莹白色的藤蔓或者触手,触须尾端是一朵粉色的两瓣花。

地下的空间巨大,却全被这样的树木填得满满的。叶棣只扫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专心盯着手边的山壁调息。不过不用数他应该也能知道,那种东西一定有六棵——护道者说过,含琳的孩子只占那地下骨骸的六分之一,像她那样的还有五个。

不过含琳……就是这种东西?

父亲的正妻就是这种东西?

叶笙就是它们中的一个,生出来的?

这样生下来的孩子……还算是人吗!

叶棣越想越觉得害怕,甚至几度连同叶笙也怕上了。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其中一颗树形物忽然猛地展开了“树冠”!

叶棣坚持着不去看它,但身体却不听使唤,颈椎违背着头脑的意愿转动,直至和那棵莹白色的怪物对视。从张开的树冠下方露出一圈漆黑如眼的凹坑,它既是眼睛又是嘴巴,从那里面涌出一阵阵如雷鸣般浑浊的声音,谁也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它发怒了?它恐惧了?又或者只是无意义的发泄?

好在很快它就给出了答案。那些莹白色触须的其中一条,忽然成倍地膨胀起来。它重重地抽在叶棣身侧的岩壁上,将岩壁都打得凹了进去!

粉色两瓣花在沙尘中重新抬起头,暴怒地蠕动两下,然后从花心处慢慢挤出一个孩子湿漉漉的脑袋。

叶棣忍不住又往下吐了一口。他新生的胃里没什么东西,因此能吐出的只有酸水,在距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世界上最恶心、最不可思议的东西正在发生——那朵粉色的“花”正在分娩!

分娩出一个足月的、素白色的孩子!

孩子离开花口的时候,肚脐上还连着一条发着白光的脐带,末端连着花心的深处。脐带出色的弹性包着这孩子在空中颠了两下,安全落地。花朵这才满意地抖了抖,继续从花心里挤出一个发光的胎盘来。

诡异的分娩终于完成了。触须舒舒服服地卧回它的本体身边。经此一事,叶棣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大大增强。魔魅的状态解除,身体可以自由活动,叶棣大着胆子,逐着花朵去看那些巨树一样的主体。主体生长在水里,却绝不是真正的树木——它们的表面光滑圆润,更重要的是它们有腿!每棵主体的根部生长着一圈粗糙的蹄爪,暴躁地在水下蹬动着,因此它的树冠总是颤抖不休的。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又一朵花重重地抽上了对面的岩壁,然后颤抖着开始分娩。岩穴上密布着被击打出来的凹坑,似乎打个坑出来是这种生物分娩前的爱好,就像凡人孕妇爱酸爱辣一样。这次因为在对面,叶棣看得更加清楚,从花心里挤出来一个缺一条腿的婴儿。圈养着白色生物的洞穴最外围有一圈黄色的土台,在孩子落地的时候,一群身着黄衣、头戴鹤嘴面具的人迅速跑了上来,将孩子打捞上岸,剪断了脐带,传递着送出去。

白色的巨树怪物们无知无觉地继续蠕动着。叶棣见过长门里各种丑陋怪异的邪兽,可没有一种能比得上眼前这些东西。它们简直不像是遵循自然的法则生长,成型,行事的,充满了超越想象的邪恶。它像是虫类,像是植物,但它唯一能确定的属性是——母亲!

还能有比这更可怕的吗?

………………

“这种恶心的东西,留他何用!”

从叶棣的角度看不到叶笙的位置,但他能听到清朗的念诵声传遍了整个山腹:“上请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今有六虫盗生血肉,藐视天尊。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司兵戈万雷,蓄神霄五部,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吒则风云变色。恳请脱骨为锋,夺情为刃。毙其六虫,叶笙死不足惜!”

他竟然是以骨血魂魄起誓,不杀这六只怪物,誓不罢休!

哪怕其中有一只,正是他的“母亲”!

………………

“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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