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无可解试问山外人（1 / 2）
“家主，要抓的都在这里了。”
地上蜿蜒着长长一串黏沙精铁链，这东西虽说不甚坚硬，却有很强的禁灵效果，一旦被它铐上，即使是出窍期强者也会变得像孩童一样孱弱不堪。被铐着的一串人里泰半是老人，纵使修为深厚也挨不过时间侵蚀，鬓边白多黑少。只有一个是年轻人，生着一双阴森森的蛇瞳，微微泛碧，极为渗人。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叶笙，目光热切得诡异。
哪怕知道是功法使然，叶家三个随侍的年轻长老还是觉得异常难受。叶樟已经在琢磨，如何把他的招子当场废了。
“你敢动我？”蛇瞳男，也就是幸阳城从前的主人蔡禾，阴恻恻地道，“我是裂天宗的毕业生，这个你总知道吧？”
“裂天宗那边我已经打过报告了。君严。”随着叶笙的命令，叶樟翻着白眼，将一封经折文书丢向蔡禾：“你出身的宗门不保你，我们也深表遗憾呀。毕竟玄岳叶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现在还和裂天宗平起平坐。别说你一个毕业生，你们那儿地位稍低于大宗主的，见到我们家主还得奉茶点香呢。”
“也亏得裂天宗每届出来毕业生也就那么几个，有的在宗门里自行死了，大多数留守宗门山域自相残杀了。”叶洵打着风凉话，“不过即使这样，也是一蟹不如一蟹嘛。”
蔡禾匆匆翻完了由无数文书贴成的经折，脸色红一阵绿一阵，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们，你们枉称高门大户，教导出来的后辈就是这么牙尖嘴利的么？”
“那也总比你们教导出来的蛀虫到处拆迁要好。”叶樟反唇相讥。
选择从裂天宗毕业出来的学生大多都是为了自立产业的，免不了要到处踢馆，毁过不少家族的宅邸、学苑的山门，因此裂天宗又有个绰号，叫“拆迁宗”。“哦我忘了，你连拆迁户都不算，就是个吃软饭的。”
“呵……呵呵。”蔡禾笑得更厉害了，“你们只记得打点了裂天宗，没料到我出身的堰河蔡氏也是高门大户。你要是斩了我，堰河蔡氏和你不死不休！”
“堰河蔡氏，你听过吗？”叶樟递了个眼神给叶洵。
“没听过，飘絮姐呢？”
“没有。”
后面一群叶姓老者不敢吭声，只剩下他们三个说参军戏一般，互相递话嘲讽。
蔡禾蛇瞳里阴气更甚：“看不起是么？我不说别的，我哥哥，蔡滨知道吗？他可是听风人！”
“哈哈，听风人，你听过么？”
正当叶樟嘻嘻哈哈又要开始一次嘲讽的时候，叶笙罕见地投过一眼来：“听风人？”
蔡禾听他一说，好像得了很大的肯定似的，当即失态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还是你们管事的识货，谅你们这些小杂鱼也没听过！怎么样，怕了吗？”
“听风人要求断绝尘缘。他至少还有你这个弟弟活着，就不算尘缘断尽。”叶笙低声说，“后面的叶家诸位长辈——虽然你们已经背离玄岳叶氏许久，但是如果愿意回归叶家，叶笙依然敬你们是长辈。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的，请把眼睛闭上。”
………………
“怎么，你——”
尾音随着赤红色冰棱的爆开猝然断裂。
蔡禾双目暴突。从他心口处透出一锋血红色的寒冰枪尖，滚滚的，不知是寒气还是心脏温热的血气。
无声无息，甚至连气味都不甚明显，含蓄得就像新春刚开的一支红花。一个曾经的出窍期强者，就这么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斩杀了！
“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查，他哥哥的身份不复杂，也不是我需要忌惮的那种人。”叶笙解开右手手印，口中吩咐着，“把蔡禾这一段砂链解开，尸体尽早烧了，不许留过夜。他哥哥是听风人，他自己恐怕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其余的前辈们，先找个清净的地方安置着——对了，飘絮你留一下。”
那群老头子只听得刚才一片静寂，睁着眼的看得一清二楚，固然吓得全身僵硬，闭着眼的也不知道在想象什么可怖的画面，总之一概是诚惶诚恐。蔡禾是出窍期强者，放外面作为一宗一派之主也是绰绰有余，而化神期要想杀他，只需要一次结印——甚至还不是双手印。
而换他们这群元婴初期呢？
他们也不去想黏沙链限制了多少灵力、蔡禾和叶家三人苦战之后修为还剩多少这些问题了，全像绵羊一样，空着脑袋，任由叶家几个小行走牵出去。叶笙这才拍拍手：“听墙角听够了吧？我觉得你换衣服用不了太长时间。”
“还不是小姑娘麻烦？哪像我们男人，穿什么不是穿——诶呦灵泠你别打我！”灵敏挠着他那莲蓬般的脑袋，从后堂走了进来。收拾清爽、洗了一身酒气之后，其实他看起来也只有三十不到，眉目疏朗，身形修长。头发本来就是天然卷，他又喜欢挠头，所以看上去才是一副邋遢的模样。他背后站着穿黑裙的灵泠，手里多了一根红黑漆的马球杆，大概是向仆役讨来专门殴打师父用的。
“越来越乱了。收回了一个幸阳城，居然引出来一个兄长是听风人的蔡禾。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灵敏习惯性地又开始挠头，“山人隐居青岳山脉不问世事已经很多年了，别叫我灵敏，叫我的号，逍遥居士。居士懂么，基本就要登仙了的那种，我就管喝酒算阵搞研究，其他的弯弯绕绕是不管的。”
叶笙沉默很久，终于道：“有时候真想问问灵均，他到底是怎么把你护得这么好的。”
灵均是灵敏的同胞哥哥，年龄大约差十岁，和叶笙也是表兄弟关系。他们这一代姨表之亲的六人，除白苏娣之外，其余五人都已在家族里领过实权，彼此之间也有不少秘密渠道交换信息。
“不不不，我和你弟弟的情况不一样。我家老头子还在，安安稳稳没有变妖怪，而且我就是个废柴嘛……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了还不突破出窍期。谁让你家那个小朋友那么天赋异禀啊。”灵敏大大咧咧地说，“说起来我看了我哥的经折子，现在你家的小朋友好像失踪了，别已经被抓去当听风……”
“飘絮，我给你个任务。”叶笙生硬地打断了灵敏的发言。
“怎么了？”
“陪这位灵大仙的徒弟出去转一转，买点漂亮衣服什么的。记得把门关上。”
灵泠身上穿的还是她被抓到时那一套，对她一个妙龄女孩来说，实在是太朴素了，甚至到了老土的程度。带她买衣服，应该是一个又自然又能让她开心的借口。
叶飘絮年纪轻轻能做到叶家这一代地位最高不是无缘由的。她自知只在修炼和枪术上天赋过人，却玩不来家族上层一些弯弯道道的法则，因此只需要守着戒律条文和家主的指令就是了。于是她梨花枪一摆，递到左手上，右手径直牵过灵泠，往门外去。
灵泠的身量在女孩里从来是高挑的那一类，忽然有一个更高的女人来拉她，她居然无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跟在叶飘絮后面小步跑着离开了。正当她带上门的一刹那，门把手上猛地灵流异动，像静电一样将她刺了一下。
她抬头，才发现整座用来议事的小堂，连同两边的鹿角穿山，全都已经被笼罩在了复杂的阵法里。而这些，明显是刚刚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