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非生非死非鬼非人(1 / 2)
“鞭?”
花棠手里的两节铁疙瘩实在与众人认识中的鞭相去甚远。
“大概是这么叫。近身的短兵器,没有锋刃,应该是以重量为杀伤力的武器。”花棠看似随意地在手里掂了掂,“其实不太重。有人要来试一试吗?”
叶澜苦着脸道:“花哥可别说不太重了。我们两个拿寒星剑都够呛,这两把东西总比家主的佩剑要重吧。”
“寒星剑?”
花棠蹙眉:“别说瞎话,家主的剑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是真的!”叶家两兄弟抢着说。
他们一人巡视一边,寻找刚刚在读石刻时被放下的寒星剑。叶棣站在一旁,心跳得很快。他放开了抓着花棠衣边的手,发现整个手掌已经汗湿,晶莹冰冷的水珠正沿着指节慢慢流下去。
然而花砖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尸体,粗看还真发现不了一柄纤细的法器。
正在此时,一团白色不明物体忽然迎面向着叶棣扑来。花棠反射性地将双鞭往叶棣怀里一放,向他身前一挡一收,将不明物体结结实实抱进怀里。不明物体一见扑错了人,非常不高兴,转过身很愤怒地一扭屁股——
花棠被蓬松柔软的白尾巴糊了一脸。
“寒……小白?”叶棣硬生生改口道。
寒星剑的铸灵小白狐似乎异常喜欢这个没品的名字,它转头看向叶棣,狗一样地呼哧呼哧哈着气,一副马上要扑过来的样子。
不过这只善变的法器下一息就又冷艳高贵地扭头,继续用自己的尾巴还有圆滚滚的屁股,在花棠脸上疯狂地摩擦摩擦。
“怎么又是这样……”花棠无奈地把狐狸从脸上扒下来,已经是额发散乱,脸色差得无以复加。他严肃地整整仪容,把狐狸送回叶棣怀里,提高声音对叶家兄弟说:“别找什么寒星剑了,回来吧。家主的法器和家主一样守规矩,哪里是会离开家主到处乱跑的?更别说跑进秘境里来了。”
小白狐狸在地盘成一条围脖。听到花棠这么说,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可是……”叶沣回头正想说什么,花棠拍了拍手,恰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我回去向家主询问一下。你们就先别操心了。寒星剑可是古法器,又是赫赫有名的凶剑,传说出鞘必杀人。你们遇到了也解决不了它。”
他最后总结道:“不管这个了。这满地的修士尸体总得处理处理,别忘了咱们收来的十二个痋。”
………………
几人清理出一块干净地面。花棠纵臂出袖,凌空一点,一个旋转的小圆台虚影出现在他的指尖之前。
除了意识不太清醒的明珠,几个小辈都睁大了眼睛。他们之前都看过花棠画符,知道花棠通晓符阵之道,但亲眼看到他当场布阵,还是第一次。
符、阵相依相生。简而言之,符是简单的、低消耗的、已经固定不允许更改的阵法。画符可以只凭死记硬背或者手感,但布阵是创造性的工作,同样的阵法效果可以有不同的绘制方式,不同的符阵师有独属于自己的布阵心经。在这一工作中,最要紧的不是墨料或压阵能源的品级高低,而是现在浮在空中的这个东西——符阵师的“阵台”。
真正的阵台是一种由特殊岩石材料制造的法器,已经被炼化入符阵师的识海内。布阵时出现的只是它的虚影。花棠的阵台模样稀奇古怪,东突一角西凹一块,好在最基本的砚形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不是瓦形阵台不是雍形阵台……花哥这东西大概是他自己琢磨拼接的。”叶棣叶澜于此完全不懂,叶沣好不容易又有了一次卖弄知识的机会,“我听说中岳六大势力里符阵师最多的瑰谷,那些阵法大师一般都更乐意自己拼阵台,甚至自己制造。花哥如果真是瑰谷出来的大师,那么……”
“什么?”这次居然是叶棣急着问了一句。
“那么他可能是家主之下的第一人!”叶沣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没听说么?修武能杀十人,炼药能活百人,符阵画成之后,那可是千万人性命尽在股掌之间!”
好在花棠说过,他要布的不是什么杀阵,而是一个聚魂阵。手里的十二个痋被剥去鬼气之后,剩下的白团子都是纯净凝实的三魂,放在槐木笔匣里养着,即使再过个几年也不会散魂。
人体最要紧的还是魂,它是人一降生就存在的,魄可以在魂入体之后自行吸收或生长。这是每个孩子在蒙学时就知道的。
羊毫抽出,笔尖一点朱砂墨。花棠临空运笔,如写字般流畅地凌空勾画复杂的阵法骨架。说来奇怪,朱红色的线条在空中出现,悬浮一会儿之后再慢慢地落到地上。这阵法骨架甚大,花棠边画边游走,线条殊无阻碍。他面无表情,眉宇间似有非凡的器宇,似乎已进入了某种玄妙的状态——符阵师布阵的最佳状态,是为“冥定”。
“花哥写的是什么字?”叶澜不敢大声说话,倾身小声地问叶沣。
骨架勾画完毕之后,花棠直接开始在中心阵盘上书写。笔画降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难解的字符,既非五岳陵通用的书面国文,亦非叶澜和叶沣在训堂学到的夕文。
“大概是什么高级的符阵语言……”叶沣将偷听的叶棣的脑袋也一把搂到怀里,“五三里不是说过么,夕文只是最低级的语言,写大阵都要用高级语言。”
“又是页边?”叶澜问,“我怎么没印象?”
“是复习题里的阅读理解啦!”
“那你和我说什么!”
两人一吵起来声音就明显加大。叶棣单手揪起肩上的狐狸糊过去,蓬松的大尾巴直接塞住了两张嘴——这招他也学会了。“你们小声点,别吵到花棠哥哥。”
事实上进入冥定状态的符阵师很难被吵醒。花棠一进一退皆有法度,左手间或安放下几枚压盘的妖兽内丹,右手飞速游动的朱砂笔似乎永远没有写枯的时候。和以墨料供能的符咒不同,只要阵台开启,符阵师都是用阵台抽取自身灵力进行布阵,灵力不尽,阵线不休,墨料只是用于驱动阵法的能源之一罢了。
花棠的阵台确实是自己拼接的,品阶不算出众,是牺牲了一部分阵台自行处理灵力回路的速度来换取更大的灵力存储。当然,他自己出众的心算速度和可怕的大局观足以补充灵力回路处理的不足。
若非阵法必须以实体存在,他甚至完全可以不依赖阵台,凭空布阵。
不多时,完整的阵台在花砖地面上完工,红线莹莹放光,玄妙的文字和谐地穿插在一起,组成一个大体为三角形、内部令人眼花缭乱的聚魂阵。
花棠也终于脱离了冥定状态。他的鼻尖和脖颈出了一层细汗,显得白里透红,平庸的面孔也无端透出了些媚意来。
“好了。你们自己去找身体吧。”
他再次打开槐木笔匣,十二个纯净的魂挤成一团,慢悠悠地飞了出来。飞出好一会儿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魂体对自己的身体当然最亲切。每当一个魂认出了自己的身体,花棠就是轻轻一动指,将尸身引到聚魂阵的一角放下。温和的灵力从妖兽内丹里抽出,顺着符阵的线条流动,由符阵语言逐步处理,最终灌入尸身之中。一共十二具尸体,每个角均匀躺了四人。灵力穿插流动,腾起萤火般的细碎光芒。叶棣在这端痴痴地望,只觉得身处光芒另一端的花棠美得宛若神祇。
终于,压盘的十二颗二阶妖兽内丹全部被吸干,碎成了满地的白色粉末。地上横陈的十二具尸体有老有少,但没一个是马上就醒的。
花棠蹲下去,试了试离他最近一人的呼吸和脉搏,起身解释道:“聚魂阵起效了,但是这几个人修为比较低,失了七魄之后内息无法自调,也暂时醒不了。大概要等一炷香的时间,等他们慢慢把魄吸回来。”
“花棠哥哥……”
叶棣前跨一步,迟疑地问:“聚魂阵能复活只有三魂的人,那能复活魂魄已经被打散的人吗?”
………………
花棠微微一怔,旋即回答:“能啊。但是只有一小片魂魄,就算再复活也不会和生前的那个人一样了——怎么了?你在这里遇到了什么魂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