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盂兰盆婉转出妖林（1 / 2）
“腥臭味”？
这三个字大大提醒了叶棣。他平下心细细呼吸几口，果然感受到了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血的味道！新鲜血液的味道！
“谁受伤了吗？”
叶沣也感受到了，左右询问。
“血的味道。难道不应该先想到血池？”
“不会真的是血池吧！”叶澜哀嚎，“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么贴心，怎么不把花哥给我们直接送到眼前来啊？”
“想得美吧你。”
他们不再后退了，任由四面的白墙舞动扭曲。而这些东西果然如臧嘉所说，会避开有灵力的物体，因此根本不敢近几人的身，最多到离人身大约一两寸的时候就停住了。白墙越舞越急，渐渐变了颜色。同时头顶上开始传来喀拉拉开裂的声音，仿佛有一道钝锯条正锯着一块老木的节子，无端使人牙根发酸。
忽然，几人眼前都是一亮，觉得天摇地动，自己脚下裂开了一条大口，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去。三人连发一声“啊哟”，撞在一处，交叠着滚倒在地上。
“怎么又是这样……”
叶澜扶着脑袋左右打量，忽然低头一看，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啊，怎么这次我又在最上面。”
“知道你在最上面就给我快下去！你也想想小笛子！他可在最下面！”垫在他身下的叶沣已经骂无可骂，脸膛黑如锅底。叶棣习惯性被压在最底下，无话可说，唯有一脸生无可恋。
他们三个依次爬起来，脚踩在新出现的花石地砖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这就是血池了吧……”叶沣轻出一口气，远眺，“只是……”
“这么容易就到了血池？骗人的吧？”叶澜帮他补了后面的话，“这种一看就是什么大魔王老窝的地方，多半有鬼！”
………………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一处巨大的宫殿，寥寥几根暗红色大圆柱支撑起一个宽阔疏朗的空间。宫殿以红、紫、蓝三色装饰为主，间杂着泥金填的各式刻花，以及椽子、天顶垂挂的金色纱幔。六口鎏金大缸错杂摆放，缸上各顶一捻灯火，照穿金纱熠熠生辉。如此这般，好一副标准的骄奢淫逸大魔窟景象。
所谓“血池”，就在距离他们大约十丈的地方。这个血池非常符合它的字面意思，就是一个简单粗暴的大方池，里面盛满了血液，大约是因为光线昏暗的原因，表面呈现宝石一般的暗红色。腥味扑鼻，还夹杂着不知名的香料，恶臭芳香交错。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还真是有鬼。”叶棣望向浮在一边的臧嘉。臧嘉华贵的紫衣完美融入了这里的风格，仿佛她就是此间的主人。
臧嘉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慢慢回过头来，仍是那副泪光点点弱不胜风的样子。她悄声道：“这里……好像是夺朱城的地下啊。”
她的声音仍旧是哑的。
“刚刚不是在义庄吗？怎么转眼就下地了？”叶棣问道。
臧嘉摇摇头：“我们应该没有下地。我也不知道夺朱城是怎么变化的，只是义庄的一些东西已经并到这里来了。”说着她飘向墙边，从阴影里拉出一件花里胡哨的寿衣来，丢到光下。叶棣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之前自己用来藏身的衣服……嗯，仔细闻闻可能还有尿臊味。
脸颊有点辣疼，他干脆转过去，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最明显的来自于义庄的东西。
血池另一端的墙壁是一道白墙，由整石刻成，苍白如骨，正中偏右处镌着十四个大字：
过门无泪皆为死，入世有心尽可生。
无间架结构，无藏锋侧笔，字字犀利如刀，正是义庄门前那块大影壁！
臧嘉不知什么时候又飘了回来，浮在叶棣身后，几乎是贴着他的右耳幽幽地说道：“这座城不管怎么变，总会给人一种‘很有道理’的感觉，就好像它原来就是这么被建造的。嗯，那面墙壁你也看见了吧……以前我被带进夺朱城的时候，它是冲着城门的一块大匾额，据说是由第一代夺朱城主题的，所以虽然很丑，却一直保留着。没想到经过几次轮转，它竟然被放到了血池里。”
第一代夺朱城主……指的是那个开创夺朱城修鬼一派的靖慈，还是那个建造夺朱城的花烈川呢？
叶棣按了按眉心，细细回想当初义庄未变时，花棠在正殿给他讲的有关夺朱城历史的故事。最先回忆起的居然还是有关“冥婚”的部分。大概是因为一个真正的冥婚对象就在他面前吧。
用来结冥婚的恶鬼通常都需要被打散了三魂七魄，一来防止留下为人时的记忆，二来也是限制恶鬼的智力，防止恶鬼噬主。这种鬼的操纵权全都在主人手里，死心塌地地为名义上的配偶做事，但也会吞噬主人的情人、爱人。听起来，和人间的主妇斗小三也没什么差别，都是满满一缸醋罢了。
臧嘉看起来这么柔弱，也会吞噬她主人的情人吗？
臧嘉为什么会想到要取回尸骨？她不是不能反抗主人吗？
臧嘉……还有自己为人时的记忆！
越想越寒！
一路上叶棣已经被自己的恶意揣测吓倒过好多回了，可他依然忍不住要想下去。臧嘉没有呼吸，可他就是觉得有一股冷气接连不断地吐在他的后颈上，顺着脊梁笔直地滑下去。
………………
“花！我们头上有好大的花！”
叶棣猛地回头，臧嘉却已经不在他身后了。她正浮在叶澜身前，慢慢往高处升，双手拂开一层又一层的金纱。
一段蓝绿色的花茎垂了下来，伴着足够装下一个人的巨大叶片和比面盆还大的莲花。花朵含苞待放，仿佛舞女敛裾垂眸，静待一声弦响来开场。
越来越多的花朵露了出来，莲叶亭亭，白花婀娜。它们大多挤在靠近血池的位置，却不敢长在血池上，硬是空出了一个规规矩矩的方形轮廓。沉重的莲蓬在花瓣的包裹下隐约可见，仿佛孕育着肥硕的莲子。唯一的问题是——它们都是倒挂着，生长在被金纱遮蔽的空中的。
“这就是芬陀利华，夺朱城的根基之一。”臧嘉将一抱金纱全都扯到地上，下颌微扬，提起声音说道，“如你们所见，是一种……邪门歪道的东西。别看它们倒着生长，其实藕都埋在血池下方，源源不断地从血池里抽取血气。这血池是碎了三千个修士的金丹，以最纯的血气化出来的，因此哪怕夺朱城到了这么个缺少灵气的鬼地方，芬陀利华依然能生长。”
“这也是我不能触碰的地方。”她一边说着，一边强提一口气，落地化出双腿，往血池走去。没走几步，她忽然像被人重重击了一掌，直直往后飞出去，擦过叶姓三人，勉强在空中刹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