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幽天晦域铁翼蔽空（2 / 2）
“是是是，那我就安安心心，和你竞争什么家主干儿子吧。”叶澜小小翻了个白眼。叶沣淡然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左右环视发现没人注意他之后，他立马伸出双手钳住叶澜，嘶着声音骂道：“叶澜你说什么呢！”
“我又没说错，我们班里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么叮嘱过吧……喂，天鲲来了，放手放手快放手！”
天空通明晴朗，但一个巨大的黑影却缓缓地压下来，着地后又滑行了近一里，最终稳稳停在高台之前。它高逾三层楼，长达二十丈，铁质的骨架结结实实圈出鱼形的骨架，包覆着兽袱蒙皮，密密麻麻画满符阵。但这个大躯壳里是空的，充满了由雷系修士从水中分出的至轻乾气。只有靠近到高台边，才能发现鱼形的身体下方多挂着一个船形的座舱，这才是能载人的地方。
天鲲是如今整个五岳陵仙界，唯一能够搭载多人进行空中飞行的大型综合类法器。它取“北冥有鱼名鲲，化而为鸟则为鹏”的典故，气囊做成便于行空的鱼形，以乾气浮空而行，用灵玉供能，靠极其复杂的符阵动力核心催动风火二系的气短炮控制方向和悬停高度。因为造价和维护费用太过高昂，这东西一贯都是被大宗门垄断的，近年来才有了零星几个出租点。叶家训堂的学生里不全是剑修，更何况所有人都只是筑基左右的修为，御剑怕出危险。于是家主调来了这只天鲲给他们使用。
少年少女们都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天鲲，心下各是一种激动，恨不得立马就提起装好干粮和武器的包裹冲上去。偏偏在这个时候，公认最古板最啰嗦最不受欢迎的大长老开口了，声音伴着灵力四面回响：“肃静！下面是家主训话！”
“唉——”每个人都想小小地叹一口气就好，可汇起来的声音实在不容忽视。大长老猛地一拍戒尺，吓得前排几个胆小的学生像鹌鹑一样把头缩起来，准备听一场漫长而无聊的领导讲话。
叶澜也刚做好这样的准备。他听见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伴着强大的灵力波动自远方传来，言简意赅，只留下一句话。
“秘境中机遇与危险并存，此去只需量力而为，自保为上，不可滋事，不可逞强。”
完了？
叶澜听出了家主话语里对小辈的关怀与期盼。他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也随着大众，迷迷瞪瞪地鼓起掌来。
………………
秘境之内灵气俱无，叶棣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只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仔细一看，原来是某个白团子压在他胸口，大尾巴都快糊到他脸上来了。
他一撑身子，反手把小白狐狸从胸口拔起来。狐狸被他像抓猫咪一样拎着后颈，四条长腿扑腾了几下，最终无计可施，可怜巴巴地垂头，用湿漉漉的黑眼睛直勾勾盯着叶棣，试图卖萌。
卖萌成功。叶棣心软地放下小白狐，从沙蟾尸体上跳下来。他眼前是一片虚无的天地，灰暗，阴沉，冷热难辨。荧光四散地飞着，很亲昵地绕着他的周身，像是与他打招呼。他蹲下来，抚摸着白狐油光水滑的皮毛，轻轻地问：“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吗？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白狐蹭了蹭他的指节，忽然站起身来，要往远处跑。叶棣拔步要跟上，只听得“撕拉”一声，衣裳掉了半幅下来。
原来他这一身宝蓝衣服，经历一路颠簸已经成了一身废布条，又被沙蟾血浸透了一回，早就不能穿了。
白狐跑出去几步，又依依不舍地回头，正看见叶棣尴尬地护着点，表情好不扭曲：“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
天地空阔，血肉依稀可辨，猎人们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还有那辆被母沙蟾压坏的大板车。叶棣剥了那“老王”的衣裳，胡乱披上，又从车前包裹里搜出一件熊皮大衣。那大衣是半挂熊皮缝制的，成人穿略小了些，放他身上倒是稳称。他将大衣披在肩上，扯了条鳞鹿皮腰带抽紧腰身，又把披散的头发拢了拢塞进大衣里，抹干净脸。此时映在小白狐眼睛里的，不再是个可怜兮兮的小乞丐，而像是哪个暴发户家里娇宠的小少爷跑出来玩了。
“好啦，我们走吧……”叶棣正说着，空中隆隆有声，将他的尾音盖了过去。只见虚空里划出两道火光，随即越压越低，竟是天鲲用于减速的两管气短炮！
随后是第二架、第三架……钢铁巨鱼破空而来，仿佛混沌的造物。荧光也被它们冲散，四处茫茫地飞着，多半朝叶棣聚过来。叶棣忽然懂了这是哪里——这是个秘境！
传说中无天无地、逆气四溢的失落之所！
………………
“心魔秘境里空无一物，本来是仙门遗弃之所。但岁初癸丑年，有人发现在心魔秘境里历练过的人更不容易被心魔诱惑，道基更稳。据其研究，进入心魔秘境的时间越早，对未来修炼的好处越大……”
坐在天鲲上，一路听叶沣背书听得要吐。叶澜挤出人群，透过座舱的琉璃镜去看窗外，只看到远山里天空全都变成了暗黑色，逆气纵横在空中，像是浓稠的沥青在咕嘟咕嘟烧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心里却在思索临出发时长老的忠告。那长老原是平松堂出身，几年前修为突破出窍期之后才被提为本家长老，平时不在训堂走动，只在临出发时忽然遣人把他叫来，说：“叶澜，你这次进入秘境，任务不仅仅是提升修为。”
叶澜满头雾水。他是经常在课上被罚站罚抄书的学生，按道理，“特殊任务”怎么也不该轮到他头上。
“这件事我只是听家主提到一句。但是可能事关你的前途，你一定要听好了。”
叶澜这时候才想到有关“家主之徒”或“家主子女”的明争暗斗，他心下狂震，不明白长老要给他打什么算盘。刚刚虽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他对家主的印象十分良好，于是对这种暗地算计的行为就多了几分抵触。
“若是遇到一个穿蓝衣、持家主佩剑寒星剑的少年，务必将他带回来。若是遇到一个蓝衣少年的尸体——不要怕，也务必带回来。”
长老重重地咳了几口，背着手走开了。
………………
天鲲一头扎进了浓稠的黑色里，四面景物急速扭曲坍塌，上下一片晃动，叶澜被狠狠一晃，脸甩在水晶窗上生疼生疼。他眼睁睁看着外面的世界被一块块模糊的黑红色取代，幽暗之中，只有一个方向微微亮起，仿佛深更之烛、夜海之灯，引动人的心神。
他的全副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叶澜更用力地贴上窗户，努力眯起眼睛，试图去锁定微光的方向，一刹那间他想，这似乎是一个人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