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狭路逢死生忽一线(1 / 2)
赤角沙蟾的母兽来势汹汹。猎人互相忙着拔出武器或者往回逃跑,但已经晚了,刚刚的一声痛呼完全暴露了他们的位置。男孩将身一滚,悄无声息地翻过一丛有一人高的火尾粟。这种低阶灵植占据了熔岩湖旁边的半座山头,郁郁葱葱,他一个十二岁孩子躲进去谁也发现不了。
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口鼻,防止声音泄出来,翻动火尾粟叶子的声音也被尽量压到最轻。这样一来,他能清清楚楚地听到熔岩湖边传来的打斗声,更进一步,甚至可以想象出战况。
赤角沙蟾扑上去,压住了最先冲上去打算和它拼命的勇士。那人手里拿着毒矢,本来在这样的距离下发射,很有可能刺穿沙蟾那层不太厚的皮肤。但现在他恐惧得都忘了发矢,把它当刺刀挥来挥去,滑稽得像个街头卖大力丸的。
沙蟾如温和肥厚的女人般轻轻拥住了他,然后“咯”的一声,猝然发力!
你听过人体骨骼被一点点碾碎的声音吗?其实那不太刺耳,就像是揉动一张挺括的笺纸。血甚至没有涌出来太多,只是在那被碾碎的人嘴角悄悄爬出来一丝。
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猎人们两股战战,瑟缩不前。
沙蟾松开了死亡拥抱,一对铜铃大眼在颤抖推挤的猎人之间扫视着。它觉得眼前这些家伙好难看,哪个都不像它的幼崽。
那么,全部杀掉当晚餐吧。
男孩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听到了刀枪无力的破风声。他谨慎而吃力地爬着,以为自己已经爬出了很远,实际上他还在那片火尾粟里挣扎,汗流浃背,双眼赤红。他听得格外清楚,那个带他过来的、相貌猥琐的老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女人般的尖嗓子惨叫起来:“他娘的!四阶后期!”
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只剩下沙蟾得意地一声声长鸣。清脆的声音碰撞着四面山壁,活泼泼地回响,再狠狠撞进男孩的心里。
猎人们失算了,他们看上了没能力狩猎的猎物。
而他,难道不也是这样?
这是男孩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但不是最后一次。他尝试着说服自己,如果自己不采取那样的措施,让猎人们替自己垫背,那么先被母蛤蟆碾成一团肉泥的就是自己了。他告诉自己这是天地之道,天地灵气如水般流转轮回,不灭亦不生,一切修者都是在与他人夺灵气夺造化夺机遇,自私有理,自保无罪,在绝对的生死利害之前一切怜悯都是微不足道。他告诉自己他的命比那些乡野猎人更珍贵,因为他是金丹修士,他出身名门,他是……
玄岳叶家,叶棣!
脑海一片清明。他垂下眼帘,收紧手指,把一口涌到咽喉的食糜硬生生咽回去。
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带给叶棣的却没有兴奋,只有苦涩。心里好像有个疙瘩结着,解不开,吞不下。他想到自己混混沌沌记不清来处的日子,既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也更无所谓高低贵贱吧。
自己过去十二年的骄傲,忽然动摇了。
忽然在他身后火粟叶晃动,一个微微发烫的东西冷不丁贴上来,隔着一层布料很恶心地摩擦着。那东西极其光滑,略微有点黏性,叶棣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什么。他大气不敢出一口,整个人都是僵直的,试图伪装自己是火尾粟的一部分——比如一片长得比较怪异的叶子。
好在黏性物质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叶棣用此生最慢的速度将头偏了几分,在余光中谨慎地打量贴上来的玩意儿。
好家伙!贴着他的,居然是一只黄澄澄的、有米斗那么大的眼睛!
………………
这一边,叶棣与沙蟾死死相贴,情况危急。而在煤山的边缘,第七魄却被人截住了。
作为在人的三魂七魄中司掌欲望与幻力的雀阴魄,第七魄对幻术的敏感度远高于常人。不知什么时候,一股极为强大的幻术力量就已经缠上了他。
为了不堕原身的气度,第七魄并未立刻回击,而是选择对着虚空一揖:“是哪位前辈指教?在下玄岳叶氏叶笙,有要事在身,还请前辈立刻放行。”
从年龄上来说,他的辈分在人人长寿的仙界还很轻。但从实力上来说,他已经是站在大陆顶峰的化神期修士,身份又极重。如果藏在阴影中的幻术师识趣的话,无论如何也必须现身回礼。
坚持不现身,强要托大的话,不怕承受化神修士的怒火吗?
“叶笙?竹字头的笙?字子磬的那个?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叫我前辈?”
虚空中“啪”的一声一张玉骨大折扇打开,随着扇面急抖,逐渐现出一个妙龄女子的轮廓。女子雪肤花貌,一对猫儿般的大眼睛分外灵动。她向着叶笙挺敷衍地深深一礼,笑得要喘不过气来:“你,你叫我前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折寿我了!虽然经常听到家长说你,但是当面见到还是第一次啊!”
“白七小姐?”
第七魄全身一僵,几欲先走。不过不能怪他,就算是比他更稳重的本体在场,面对眼前这人也是毫无办法。
对面的女子是白家这一代的新星,约莫比叶笙小几岁,名叫白苏娣。五大家族虽然实为,但这一代的年轻人却一个比一个惊艳。白苏娣是极品根骨,和叶笙一样也是二百岁化神,在年轻一代中,怕是除了叶笙再无敌手。第七魄只是叶笙的一道**,自然没有继承叶笙的全部修为,而是堪堪元婴巅峰,即使有寒星在手,也只有被白苏娣完虐的份儿。
而且这位白七小姐的性格……很难搞。
………………
白苏娣,白家嫡系,极品变异幻灵根。因为身为女流的缘故,继承权并未被家族认可,也从未处理过什么族务。而且由于修为在身,无催婚之乱耳,无宅斗之劳形,至今仍是一名无人议亲的老大难。白七小姐剩下来能研究的问题,也就只有玩,怎么玩,到哪里玩,玩儿谁。
可以说,这位白七小姐除了性别和修为不对劲,可以说就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如果在这里被她缠上,再要去跟上叶棣就很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