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识破伪装(2 / 2)
小时候的皇甫凌连连点头,小脚在河水中啪嗒啪嗒地走着,带起点点淤泥,然后把新洗好的莲藕高举着递给郁秋生,郁秋生一手按住跳个不停求奖励的皇甫凌,手里还残留着淤泥,嘴里说着真乖,右手自然地刮了一下他的鼻梁,这是他对于皇甫凌独有的动作,通常用于表扬和赞同,皇甫凌白白的小脸马上就变成了大花脸。皇甫凌顶着花脸,坚持不懈地追着其实也没怎么跑起来地郁秋生,把他扑倒在草地上,坐在夫子的腰间,沾满淤泥的小巴掌轻轻按在夫子的脸上。
所以这是巧合?皇甫凌暂且把这件事记成了巧合,但若不是巧合,夫子缘何不和他相认?
花灯中的烛火把湖面照得通亮,如果身在其中,很难看出水下有什么东西。他们姗姗来迟,已经抢得热火朝天的其他参赛者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皇甫凌敛了敛心神,纵身跳入了湖中。
不出多时,收获颇丰,皇甫凌捧着一大堆莲花灯,转到小舟的背面,准备悄悄递给郁秋生。看着夫子越来越近的手,皇甫凌心生一计,得意地仰起脸,笑得肆意。
“我厉害吧。”
郁秋生本能地伸出食指,就要往他鼻梁上刮去,手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掌一沉,就从他怀里捞出一个莲花灯。
“确实厉害。”脸上没有表情,语言简简单单。
皇甫凌脸上还挂着笑,手上不停,将莲花灯一个个递给郁秋生,眸子却是一暗。
夫子全部记得,记得自己,记得甘露镇的一切,却执意装着不认识自己。
从小生活在父皇不关心,母后极力打压的环境中,少年时原以为可以拥有一辈子的东西被奸相全部夺走,被赶着坐上了这个背负着弑父杀兄的皇位。皇甫凌的多疑和猜忌不是完全没有来由的,相对应的,他也学会了伪装。
莲花灯一个一个递,眼神还紧紧地黏在郁秋生的脸上,胸口被郁秋生推过一掌的地方竟然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是了,在夫子眼里,甘露镇人们的死亡,旭儿的死亡,所有的一切应该都归在了他的头上。夫子也不想认这个弑父杀兄,不择手段的皇帝做自己的学生,更不要说让夫子陪伴自己一生了。虽然这个想法是刚刚才形成的,现在全身的血液却都叫嚣着,拥有他。你不屑于我为伍,我偏要将你关在我身边,一辈子。
黑暗中,郁秋生没有看清皇甫凌脸上的表情,更加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怀里的莲花灯都装上了船,便让他赶紧上来。
拉皇甫凌的右手伸到一半,半空中有什么东西破风而至,郁秋生偏了偏身子,堪堪躲过,待看清后,神色一凛。
那分明是一支箭矢。
还没缓过神来,越来越多的破风声呼啸而至,箭矢“哚哚哚”地全部射在了小舟上。箭雨越来越密集,小舟本身就浮浮沉沉并不安稳,郁秋生几次躲闪下,小舟几乎要被颠覆。为了保住这一船皇甫凌好不容易拿上来的莲花灯,郁秋生长袖一展,徒手接下几支箭矢,却不免被逼的往后退,小舟嘎吱一声,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只差一箭或许就会翻过去。
最后一支箭矢乘着冷风越逼越近,皇甫凌脚下生力,一跃至小舟中央,挡住郁秋生的同时,稳稳地接住了箭矢。小舟堪堪稳住,却也多了一个人。
三个人保持着诡异的平衡,皇甫凌率先把箭矢往那人脚下一扔,那男子也不生气,脚尖有意无意地在箭矢上一点。
“其实,我是来帮你们的。我看你们的小舟要翻了。”男子本来生的就不难看,带着令人很舒服的气质,见到第一眼就不会觉得这人不好相处,反而吸引人去认识他,嘴角上扬,带着令人无法生厌的微笑。“这箭雨不是我放的。”
皇甫凌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那男人夸张地瑟缩了一下肩膀,连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我是看那美人快坚持不住了。”如果是其他人说着“美人”或许会令人生厌,可偏偏他就不会,听到他说,美人就变成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称赞的话。“在下,齐玉。特来替兄长道个不是。”
齐玉是齐镇北的二儿子,齐南山的弟弟,虽然是庶出,但做什么都压齐南山一大头,齐镇北尤为器重这个儿子,想着将他培养起来之后,今后可以好好辅佐哥哥。旁人不知道齐玉是怎么想的,但是若真的去辅佐这么一个哥哥,着实令人惋惜。更何况,齐玉性格甚好,人缘自然也很好,人人都喜欢跟他交朋友。但每每他人为他打抱不平时,他总谦和地笑笑,数着兄长的种种优点,齐镇北听闻,更是觉得齐玉是个好人才,但也仅限是好人才。
皇甫凌见过齐玉几次,却没说过话。每次见面或是路过,齐玉都会意义不明的微笑。而皇甫凌在听到杨廉夸奖齐玉之后,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悠悠地说了一句,也难为他能把他兄长的优点记得如此之牢。齐玉实在让人猜不透,但是皇甫凌知道,齐玉绝不会是那个甘于人下的人。正如他父亲所言,是个好人才,但用的不好,很有可能养虎为患。
就像现在,齐玉明明认出了皇甫凌,却不卑不亢地说着话,显然顾及到了郁秋生是否知道皇甫凌的身份,皇甫凌是否希望他揭穿,所以取了个折中的方法,什么都不说。
齐玉扫了一眼他们湿漉漉的莲花灯,笑意更甚。
“收获颇多啊,那齐玉就先祝贺杨公子了。”作了个揖,不等他们回答,脚尖轻点,身形滑将了出去,在水面上踏了几步,已经回到了他的船上。
皇甫凌和郁秋生自然成了这场比赛的赢家,那莲花灯上的数字其实什么都不代表,全是迷惑参赛者用的,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名,显然也想到了水中的莲花灯,和他们紧差一盏灯的,竟然是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