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笔试那天的插曲并没有在学生们的心里留下什么痕迹。大家唯一关注的是在这个环节分给师大的名额是四个。

忙完这段时间，王颖杰才觉得自己刚缓过来——繁重的一轮接一轮的考试压得人透不过气，这比他们研究生的课业要更让人手忙脚乱。

黄昏时刻的校园有种奇妙的静美。他买了瓶水，坐在教学楼最高层的教室，然后开始放空自己。思绪信马由缰。他想起自己大一刚来到这个学校里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和舍友吵翻天，之后去社团里寻求——寻求什么呢，也许是人际交往上的平衡。后来，性子慢慢沉淀得不再那么冲动，自己便成了同学眼里的“老好人”。总之，别人眼里的王颖杰基本上是这样的印象：性格沉稳、不慌不乱、生活极有规划。

可是，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他从窗户望出去，刚打过铃的校园，每一条通道，尤其是通向食堂的通道，全部都是人。密密麻麻的人流从高空望去，像是蚁。

他突然有从高空一跃而下的冲动。

不是想死，只是想跳下去。

他也没有被这个念头吓一跳，他知道自己总隐约有诸如此类的想法。这样的念头藏在思维的深处，偶尔冒一下头，便被正常的想法或者事情按下去。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来自中.国移动的短信。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给父母打过电话了。

但是父母为什么也没联系自己呢？他看着通讯录，拨号给了姐姐。

电话那头，姐姐好久才接电话。

他问：“姐，你和爸妈最近怎么样。”

姐姐：“还不错。”

颖杰：“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我们学校的‘研究计划’，我的两轮考试都考完了。”

姐姐：“好啊。你 没问题的。”

颖杰：“但是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假，爸妈在你旁边么？”

姐姐没有立刻回答，他却听见那头传来这么一句。

“三床，换输液瓶了。”

……

他放下了手机。手指紧紧攥着，拳头不受控地微微发抖。他使劲甩头意图摆脱那种无力和窒息感，它们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涌过来。巨大的绝望淹没他。父亲心脏出了毛病，需要二十万做手术。具体是什么病，他没听清楚。姐姐一直哭，说爸妈为了不影响他考试一直隐瞒。家里向周围认识的所有亲朋好友借钱，已经借遍了，但和二十万相比，还是杯水车薪。他们是普通家庭，根本没办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钱。

颖杰自己是学医的，心脏的问题，他再清楚不过。这种病最是拖延不得，尽早手术，治愈几率就越大。否则到病情再严重的时候，可能连手术都做不成了。可是父亲那个人，舍不得花钱，舍不得给自己添好东西，更别说拿出全部家当来治病。

他站起身背上书包。想着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可他同时又清楚地认识到，他除了安心学习，没法帮上这个家任何一个忙。时间，他还在上学，没法陪床。钱，他一个学生，最多只有几千存款。他在教室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夺门而出，跑着下楼。

逆着上楼的学生，看他们三五成群欢声笑语，他越发感觉自己的狼狈和慌不择路。越想越急，眼泪不配合地往外涌。然而自尊不允许他在有人看着的时候掉眼泪，他抹了一把脸。

没用。

他望着校园人来人往生气盎然，只觉满目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