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远方(2)远方更远(2 / 2)
肖毅独自在沙方坐了很久,只是叹气。其实他也不知道分手是不是真的对凌寒好,但显然,凌寒此刻想要的是肯定的回答。
放在不了解安在羽的时候,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劝他趁早分手,可如今他目睹过凌寒因为安在羽快乐得像个傻子,也见过他因为安在羽像个失魂落魄的幽灵,估摸得出安在羽在凌寒心里的位置。所以他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凌寒会想到分手。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决定绝不是那么容易下的。凌寒总想着登顶娱乐圈,能护住安在羽,然后再公开。可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自己先给毁了。最近事情一出接着一出,他又是个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的脾气。舆论的压力确实太大了些,扛不动了吧。
肖毅心里沉重起来,他想给安在羽打个电话,但始终没找到自己说话的立场。
离开去客房睡下之前,肖毅还是拿出手机给凌寒发了条信息:“你最好想明白。”
凌寒大早上就睁开了眼睛,天还没亮透,妈妈还没起身做饭,才5点钟。不想回工作室,把肖毅赶走,凌寒又在四合院里窝了一天。
“不想带着秘密活。”他自言自语着,烦恼像苍蝇一样,怎么赶也赶不走。挂上耳机,翻开老歌来听。
“No where leftgo, aregetting closer?
No. AllknowNo.
Nights are getting colder, colder…”
凌寒忍不住开始回忆在MG的时间,越回忆就越烦乱。
几乎就要做决定的时候,内疚和慌乱占据了他的心思,竟一个没留意,折断了刚削尖的铅笔头,在他从小用到大的书桌上,留下一点黑逡逡的印子。折断声清脆利落,悦耳动听。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人,他也认真对待了安在羽。但是这种认真,如果从一开始就是错呢?明知是错还要去走,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吧。
“They say we’ll rothell,
But I don’t thinkwill.
They’ve brandedenough.
Outlawslove.”
他拿起手机翻到和安在羽的聊天记录,头像里他依然在微笑,依然露着奶白色的虎牙。他编辑好了信息,迟迟发不出去。
《Farewell》里的他孤独、挣扎、换来难得的自我救赎。现在的他,正艰难地走向救赎,对,走向救赎。坚定了,就去做,不要再后悔。
“Everywherego,
We’re looking for the sun.
Nowheregrow old,
And alwaysthe run.”
他猛地起身拽掉耳机,胡乱把桌上的一堆纸张一股脑拢到一起,塞进了包里。
倘若这段距离让他对自己的感情产生怀疑,那么这段感情本身肯定是有问题的。一旦开始怀疑,多半就是时候中断了,就像他回国时一样。对的,是这样。不必愧疚,更无需慌张。
那些遥远的回忆,在已经坚定了的决定里,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荒唐可笑。韩国,偶像,MG,爱上的男人,没电的手机,接不到的视频电话,越来越陌生的微笑,满天飞的新闻,无法挣脱的困境,全都可以消失不见了。
凌寒翻出一打照片盯着发了好一会儿呆,这些照片是之前花了大价钱从韩国的记者那里买回来的。照片里在羽盯着他,痴痴地笑。他摸了摸照片里那个人的笑脸。‘这个决定,对他也好。’
可为什么心这么痛?
请你不要恨我。
我只是,太累了。
2016年10月11日,晚上7点07分。
信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在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铃声响了好几声,他的手却像僵住一样,脑子里嗡嗡地一阵又一阵烦乱。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接了。
对方沉默许久,背后嘈杂的欢呼声和隐约的音乐声。他在演唱会上?
“你认真的?”
“嗯。”心微微收紧了一下,竟有些希望得到在羽的反驳。
“确定?”
几秒沉默后,凌寒想到他还在演唱会间隙。不愿耽误他工作,凌寒来不及多想就重复了一遍。“确定。”怎么就偏偏碰到这个时候给他发信息?
“滴,滴,滴…”忙音传来的时候,他忽然失去浑身的力量,忍了许久才没有流出泪。垂在身侧的手机攥在手里时间太久,手心都勒出了一片失落的暗红。一切都安静下来,都随着呼吸声消散在了空气里。
就这样了。
嘀嗒,嘀嗒。
哪里的水声?这水好像是酸涩苦楚的。
凌寒终于抬头,看到了高悬的明月将窗户洗得锃亮,泛起细凉的水雾,看不清光的来处。对,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阳光来了,都会好的,那时心就不会痛了。
对不起在羽,哥言而无信,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安在羽站在舞台边缘,他忘了下一首歌叫什么,忘了自己的歌词有哪些。回头看见场馆顶上像一个无底的网,星星在灯光下闪着五彩的光,自己的名字被制成各种颜色的光芒晃得眼睛发晕。
凌寒呢?他好像把凌寒弄丢了。他们肩并肩一起占领舞台,已经是上辈子的事。这两年里,他们获了无数的奖,转战无数战场,都是一个人。北京和首尔,天各一方。
前奏声响起,璟昊哥拽着他的胳膊上台,对他说着什么,距离这么近,他听不到。
直到演唱会结束,安在羽都没再笑,观众还在离场,他就从后台逃走了。
顶层楼道风口上,他靠着窗左右确认没人,掏出手机,那条信息里明明白白写着:“安在羽,我仔细想过了,我们分手吧,对谁都好。既然没有以后,何苦相互拖累。”
他双手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大脑里一直回播着刚才和凌寒的电话。因为没来得及卸妆,再去拿手机时,手上粘着一层薄薄的金色亮粉,挂在了手机上。他想了想,退出输入框,给肖毅去了电话。
肖毅对他的态度一向晦暗不明,所以他很少主动联系他,可是这一次,哪怕早已预感到,也和凌寒亲自确认过,他依然不肯相信。他需要一个旁观者来告诉他,凌寒究竟怎么了。
细细地听着电话里肖毅口中凌寒最近的挣扎和纠结,他想从那些他知道和不知道的细节里面,寻找他熟悉的凌寒的影子,让他能够确信他不会失去他。可是越听,他的心就越凉。一开始那些几乎从喉咙中喷薄而出的问题,在肖毅慢条斯理地的陈述中,渐渐变得没有意义。
凌寒回国之后的路不好走,他知道;凌寒想要去做属于自己的音乐,他知道;凌寒对他们的感情有各种顾虑,他知道。如今他还知道了,自己竟真的是他的负累,阻碍了他成为想成为的人。
是他太自私了吗?当初凌寒回北京时,他该狠心放手吗?从凌寒回北京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错误地利用凌寒的犹豫,经营苟延残喘的感情?
也许肖毅骗了他,隐瞒了什么,或者夸大了什么。他该去北京找凌寒亲自确认。北京?凌寒当时是如何决绝地想要回北京的啊!
想到这里,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着了一身白色的演出服,蜷缩成了冰雪的形状。在这样微凉的初秋夜晚里,悲伤驱赶了一切声音,只剩下两行眼泪滴下,黯然落在手背。
他不是看不出来,从一开始,凌寒和他对待这段感情就是不一样的。哪怕两人最开心的那段时间,凌寒也总像守着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一样掩盖着他们的感情,除了肖毅和几位最亲近的队员,谁也不知道。而当初倘若不是他在成员面前公开出柜,恐怕凌寒只会让肖毅知道这件事。
肖毅!安在羽冷笑了一声。
肖毅最后一句话说:“凌寒要往更远的地方走。”
当初凌寒是带着怎样严肃的表情让他选择分手还是继续。而无论分手与否,北京是一定要回的。在北京和他中间,凌寒早就选择了北京。
凌寒一直在选择远方,没有安在羽的远方。
安在羽终于踩着夜色离开的时候,旁边垃圾桶上多了一张被撕碎的机票,风一吹,落得满地疮痍。隐隐约约看得出“北京”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