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远方(1)五味杂陈(1 / 2)
数不清已经是第几次在练歌室醒来,喉咙有些肿痛,眼睛像黏了一层蛛网,睁开一次便增加一些眼皮的负担,酸涩难耐,口干。掉落在一边的耳机里还在循环播放着Demo的旋律。凌寒非常努力地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房间才似乎变得明亮了些。手边有半杯凉透的水,是昨天肖毅下班之前帮他倒的。若不是要送Lucas到机场,肖毅怕是又要陪他彻夜不眠了。
手机在他睡梦里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响,是在羽来的电话。
“凌寒,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多喝水就好了,你不是也这样吗。”
自从上次大吵一架之后,在羽再也没有说要来找他,两个人也没别扭着不联系,但说话间总是淡漠着。而且最近安在羽越来越常叫他凌寒,几乎不喊他哥了,这平添了他的烦躁。但他到底没因此提出反对,太幼稚。
在羽最近总是有种压抑的不祥预感,小心翼翼地对待凌寒所有的情绪起伏,仿佛那么一个不小心,就会走上万劫不复:“总之你要多休息。”
“嗯。”
又聊了几句,在羽急着赶通告,不得不出门才挂断了。
回到北京,凌寒整个人变得阴晴不定,肖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断定绝对和安在羽有关系。可凌寒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他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你何苦这样。”昨晚下班前,肖毅放下水杯,在他背后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他没有停笔,没有回头:“什么?”
“我说...”肖毅欲言又止,“没什么。”
听到关门声,凌寒满腹狐疑回头,肖毅已经没有了影子。他却忽然间烦躁了起来,好像听到了手机响,拿起来查看消息,什么都没有。看到案头摆的照片,安在羽的背影看上去和自己没有任何区别。
“啪!”
本来乖乖站在桌上的相框被扣在了桌子上,按在上面的那只手白嫩丝滑,因为拍戏辛苦,指甲泛出的一圈白色翻皮还在。手的主人脸色渐渐暗沉下去,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上,多了一道黑影似的,一闪而过,再次投入到一堆曲谱和歌词手稿中。现在这些曲谱和歌词沾上了睡眠的温度,画满各种颜色的修改符号,杂乱地被叠放在桌子上。
就这样埋在工作里,挺好。
《未来之城》杀青之后,凌寒一刻也没停,就把自己埋在了新歌的创作里。拍戏的时候和柳沁聊着天,他就有了做新歌想法。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Farewell》。和Lucas沟通了几次,Lucas说他的想法很特别,但是也很乱。和拾懿聊歌词的时候,拾懿也是同样的说法。
Lucas猜着他的想法给找了几个曲子,凌寒总听不到心坎儿去。他的心里在挣扎,就像一个对抗世界的人,绝望走向地狱陨灭的路。
他翻出在剧组匆忙写出来的手稿,柳沁照着他的理解,在词上做了标注。他想邀柳沁来帮他作词,一时犹豫,被对方看出来,还没机会开口就被婉拒了。他们过往的交集敏感,避嫌是必修的功课。
闪光灯下光亮耀眼迷人,背后却是一条长满荆棘的长梯。远远看见光鲜明星的人,或羡慕,或嫉妒,或追捧,或谩骂,却很少有人愿意相信他们这样的人,都是经过高于常人几倍的辛苦得来的。在这样的位置,理所应当被人分秒不差地审视。在SE上的第一课,他就学会了伪装自己,最忌讳让人看到彷徨失措和被迫坚强。
越是隐藏,就越是孤独。在别人看来,他只存在屏幕里,不必有感受,也不会受伤。
音乐带给了他什么?音乐可以包容他的一切,让他可以逃离大众趣味的束缚,用真实畅快淋漓地表达自我,被听到,被理解,被接受。
他想要表达的,就是这种自在的逃离。
思路捋顺,主题显出来,凌寒一晚上把初稿拟出来,Lucas和拾懿很快就把词曲都修好,加了配乐给他。他拿到Demo来回来去的听,总觉得不对劲。太聒噪。没有音乐的律动和柔和美,倒像是街边毫无美感的大喇叭放出的噪音,声音再放的大一点,连歌词都听不清楚。
他对于创新这件事有很深的执念,不愿意做安全但无趣的事,所以第一张专辑他就开始了新的尝试。想尽各种办法加入所谓国际前沿的东西,求新求异,说不准能借助自己这点儿影响力带动起新的潮流。歌曲发行出来之后,他发现虽然有批评声,但有很多人听懂了他想说的话,也收获了一些专业的肯定,这让他更坚信自己的辛苦足够值得。
可眼下这个曲子一改再改,按他的要求加了Trap,换了乐器,还是让人听上去心神不定,他怎么唱都不满意。R&B,HipHop,FutureBass,Trap这些元素,全都不想要了。
音乐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就像一条流动的人生之河,用韵律悄然把自己的内心展开在别人面前。如果这些东西做不到,不如一样都不要。重听之前的作品,竟已一首都入不了他的眼。
什么都不要?那就干脆都不要了。
他脑子里浮现出许多画面。山呼海啸,风起云涌,全都不若定格动画里垂不下去的羽毛。倘若落日余晖可以被冰冻,炎热也可以封存,一定是最美的。
“你想用什么?EDM融合中国古典元素?管弦还是打击乐?不管是哪一种,都挺费劲的,你有具体想法了?”
肖毅一连串的问号足以表达其震惊,这位向来曲风崇洋媚外的哥怎么突然转性了?
“我又不是要去唱民歌,你至于这么一惊一乍的吗?”
“Auto-tune还用吗?”
“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拉倒。”凌寒已经不耐烦。
“嘿,您老倒是随性了。得,我去找找拾懿,看有没有古典范儿的人借你用用,不然Lucas要愁死了。”
“劳烦您啊。”
“请我吃饭。”
“行,四合院儿。”
“成,等忙完这阵儿。”
挂下电话,凌寒从心里到外头全都轻快了。还是和肖毅说话痛快,他从不用多说,肖毅就能了解哪些事能劝,哪些事劝了也没用。尤其是写歌的时候,不用讲太多,就知道彼此最想要的效果是什么,合作起来事半功倍。
合作顺遂,成果也颇丰。但评论里,纯粹的声音之外,还夹杂着另一些肆意揣度。出一首曲子就会带起一桩绯闻,以至于他现在都不太敢碰情歌。即便如此,还能有人在他的曲子里找到不同人的名字,包括安在羽和其他一些前团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