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你说你到底喜欢谢乂什么?”谢爻还是留下来了,估计这会儿回去连装剩汤的盘子都被他家狗舔干净了,威风八面的盘腿坐在蒲垫上,还吆来小二上了一打肉菜,卖相虽然不咋样但难捱香味四溢,让王穆旌特别不爽的是谢爻让店家把酒都撤了全换上大麦茶,缓过神儿的挑嘴祖宗对这里的茶后知后觉的鄙夷。
“行之自幼便护得我安宁,要明白的说出他有什么好来,怕是寒来暑往也说不尽。”
王穆旌表达过对谢爻吃相的不齿,可惜后者并没有什么特别愿意改进的反应,边啜着茶边夹起一小块肉慢慢咀嚼,被酒水装满的胃因主食的加入变得舒适不少。
“一日为兄,终身为师,我多少也算殿下的半个哥哥,怎么殿下就看我哥的眼闭着一阵夸,看我的眼就睁眼说瞎话?”
“我说什么瞎话了?”王穆旌瞥了啃着猪蹄的谢爻一眼,用冷笑表达自己的不屑,“凭你做过的那些事,往外一说,哪个闺家姑娘经受得住?”
“殿下说的是啊,”谢爻一筷子抢走王穆旌前面盘子的最后一块东坡肉,含混道,“殿下是男儿,又不是闺家姑娘,就不必大肆拿这做文章了吧,不大度。”
“谢爻,你多混账你自己心里清楚!”王穆旌筷子往碗上一磕,丁零当啷的响。
要说王穆旌喜欢谢乂这件事儿,谢爻占的功劳也不少。孩童顽劣心性作祟,王穆旌小时候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娃儿,是鬼见愁见了都爱,但没少被谢爻用泥巴砸,入夜带小穆旌出了大院转身就跑留他一个人哇哇大哭,或者是随陆明月去街上买些漂亮的女童穿的裙裳回来给王穆旌换上,这些事儿的末尾多是王穆旌哭着去找谢乂评理,谢乂摸着他的脑袋认认真真同他说故事哄他入眠为结。
“三殿下这三年来大门不迈,莫不是因为我混账吧?”谢爻没给王穆旌那一下吓着,越想越乐,脸上泛起笑容,随口回了一句。王穆旌没有立刻回应,同谢爻抢那高汤煲的最后一瓣萝卜,得手了才回道:“或许吧。”
谢爻嗅到一些不寻常,但从王穆旌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也就作罢。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不短时间,到酒暖饭饱,王穆旌脸上的醉红也褪去不少后,谢爻同王穆旌作别,王穆旌停在客栈门口目送谢爻骑着马慢悠悠踏尘去的背影,也牵马离开。
谢爻骑着瘦马溜达回府,管家已经站在门口候着了,见谢爻回来急急的凑上前去,边替谢爻牵马边数落翻身下马的谢爻:“侯爷见不到少爷来用早膳,就知道少爷你又偷溜着出去了,要少爷你回来就去正堂寻侯爷,可快去啊!”
“知道了老何,”谢爻应道,快步带风的走回府中,可惜堂中空无一人,谢爻又四处看了看,连着谢乂都没个影踪,摸不着头脑的回屋补觉去了。
王穆旌牵马走出半里,忽然想起些什么,又将马系回马厩,闪身进了长巷。数着砖格,王穆旌停在门前,敲开岁月斑驳洗礼过的木门。
木门嘎吱应声响,先前谢爻拜访的老妇在阴影中探出半个身来,她看清了长身玉立的王穆旌的模样,手一抖慌忙要跪:“三殿下怎么突然来访——”
“姜婆快请起!”王穆旌欠身扶住要倒的妇人,温柔地与她对视,“多年未曾来看望姜姨,还请姜姨莫要以为是我无情无义了。”
“殿下说的是什么话!”姜婆脸上原本的愁容在见到王穆旌后一扫而光,眼神连连在王穆旌身上游移几遍,老声笑道,“多年不见,殿下真是生的眉清目秀,好个隽美的年轻公子!莫不是我这老太婆两眼昏花,都还记得殿下小时候的模样……看我这糊涂,殿下快请进!”
姜婆连连退开身来将门大敞,又一时间“哎哟”一声,慌忙拿布擦了一擦桌椅,着急道:“您看我这屋子,不知道殿下光临,还没收拾,这脏的……”话未说完被王穆旌摇头止住,他接过姜婆手里的布细细的替她擦净,扶着姜婆坐下。“昨日我在这附近的客栈住了一夜,日早醒来才想起这是姜婆您住的地方,特来叨扰。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姜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身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陪了我这老太婆十几年的狗花斑走失了有五六天了,我这是想它得紧哪……”碍着王穆旌的面姜婆没有啜泣,但说到走失语调还是颤了不少,想来这只狗确实对姜婆意义非凡。
“花斑我倒是有印象,前些年来看望您的时候见过,是不是一条白色的小狗?”
“是,它肚子底下还有一小块花斑,难为殿下您记得一条畜生。”姜婆道。
王穆旌握住姜婆的手,字句说的铿锵有力,“姜婆您放心,这么些年没为您做些什么,这事便交给我来办,一定给您找回花斑。”
说起姜婆跟王穆旌的渊源,是按年来算。姜婆年轻时任职宫中做接生婆,一双手流过不少王公贵族的血液,其中包括王穆旌。姜婆接生完王穆旌后便被皇后挑中照顾月子期间的起居,后带着王穆旌足三四年,算得上王穆旌的第二位奶娘。姜婆在王穆旌在谢府那些年间告老还乡,王穆旌曾来看望过几次,早上开窗见到谢爻进了这条巷道才想起这位老人,特意前来拜访。
“这等小事,怎么好劳三殿下您哪……”姜婆摇头如拨浪鼓,被王穆旌握住的手颇有些紧张的颤抖起来。
王穆旌同她再安慰两句,聊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姜婆虽然年纪大了也知宫里一些闲言碎语说的不得,聊了几刻钟王穆旌便起身告辞,姜婆看着王穆旌的背影,在门口将双手合十默念,“花斑,你个小畜生,可要快些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