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1 / 2）
人界的文士有个在乐韶歌看来很一言难尽的习惯。</p>
他们爱存信, 并且还不是存旁人写给他们的信，而是存自己写给旁人的信。</p>
——似乎是为了方便日后集结成文集。</p>
也就是说，他们的某些信并不单纯是为了传递消息，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此信日后会公之于众, 流传后世，成为史官或是小说家编撰他们的传记、野史的资料，成为他们品行的佐证。</p>
可想而知, 这些信会如何的雕章琢句，慎之又慎，以至于矫饰虚伪，自欺欺人。</p>
……</p>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p>
总之这小姑娘读到了刘穆之的信。</p>
是在刘穆之的信匣子里读到的。</p>
——刘穆之回到了白帝城。</p>
这次不是为游历而来, 而是来当官的。</p>
——少女死去的这十五六年间, 刘穆之的仕途也波澜不断。但随着他的伯乐、知己、朋友们日渐起复和得失，总体是向好的。前阵子他终于结束了贬谪生涯，转任夔州刺史, 府衙就在白帝城左近。</p>
打探到这些消息时, 那小姑娘正在乐韶歌耳坠里飘来飘去，四面瞎指挥。</p>
耳坠是乐正公子提供的。形状肖似杨柳净瓶，由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互相缠绕组成, 看似一体，实则两隔。</p>
乐韶歌显然也用过, 看到那瓶子时立刻便知道其用途——那是阴阳二气瓶。在乐韶歌的印象中, 似乎是拿来鉴别草药属性的。究其原理, 其实就是分流、隔离阴阳二气。阴气在阴瓶, 阳气在阳瓶</p>
鬼之一物，归根到底不过是一团阴气。装进这小瓶儿里，刚刚好。</p>
只是打消这小姑娘的疑虑，让她答应被装进瓶子里，颇费了些口舌。</p>
乐韶歌再三保证这瓶子无害，就只是个容器罢了，可将她同四周生气隔离开来，既免得她不留神侵害了旁人，也能避免她身上阴气受损，还能带着她四处走动——她似也被束缚在桃花楼附近，离得远了便无法维持形体和意识——但小姑娘死活不听。</p>
直到乐正公子和蔼可亲的规劝，“或者你比较喜欢孔雀翎？”</p>
——孔雀食毒之后，能将毒转化到翎毛上。食鬼之后，想来也是能将鬼面转移到翎毛上吧。</p>
小姑娘于是飞快躲到了乐韶歌身后，“我进瓶子里——但瓶子要带在她身上！”</p>
乐韶歌：……</p>
想她馋了一大早上了，却一口美食都没吃到，还得听这小姑娘讲故事、替她调查往事。结果她循循善诱，比不上乐正公子轻飘飘一句威胁。可见鬼怕恶人缠是至理名言！对付鬼物不能太慈祥和善！</p>
小姑娘总算进瓶子里了。</p>
身在阴瓶，阳瓶中却也多了一团元气。</p>
小姑娘意态再度懵懂起来，乐韶歌忙轻敲瓶身，破去中央隔阂。</p>
阳瓶中元气混入鬼身，小姑娘精神一抖擞，再度醒过神来。</p>
却未察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p>
乐韶歌并未将此事告诉她。</p>
只传音给乐正公子，“可看到了？”</p>
“嗯。”乐正公子回应道，“阳气寄于鬼身，确实少见。”</p>
其中原委自然也要细加追查。</p>
那小姑娘却要看风景，不肯被装进荷包里。</p>
乐韶歌便将瓶子化作珍珠大小，同鸣玉穿在一起，自衣带上悬下。</p>
小姑娘柳眉一挑，“这是要让我盯住别人的下半身？”</p>
乐韶歌：……算了，不和她一般见识。</p>
“你自己挑个位置吧。”</p>
小姑娘让乐韶歌把瓶子捧在手心里，自上而下的扫视了她一遍。</p>
目光依次审视过乐韶歌的头发、额头、脖颈、胸口，越看越负气，最后哼了一声扭开头去，郁卒的嘀咕了句，“……可恶。”</p>
乐韶歌：？？？</p>
乐正公子却似是洞悉了原委，几不可查的一笑。</p>
“我要待在耳朵上。”小姑娘终于选定了。</p>
乐韶歌便将那小瓶儿化作耳坠，正要带时，见乐正公子正看着她，不知为何便有些羞涩了。</p>
带好之后才要松一口气，乐正公子却又递过来一只——耳坠自然是要凑成对儿的。</p>
乐韶歌接过来时，只觉耳根都发烫了。甚至没抬眼看他。</p>
——总觉着在旁人面前带耳坠，仿佛也带着些别样亲昵的意味似的。</p>
偏那小姑娘又不知在跟谁置气，“不就是带个耳坠吗，脸红什么？炫耀你皮白肉嫩啊！”</p>
乐韶歌：……</p>
“我也会驱鬼。”乐韶歌淡定并且从容，“并且我还很容易恼羞成怒。”</p>
那小姑娘似是又要嘲讽，见乐韶歌的手指捏到装着她的那个瓶子上，生硬的转了口风，“就连手指都这么好看，你是想羞死我吗？”</p>
乐韶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