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 / 2)
谢长歌愣了片刻,才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这便是我之后要做的事情了。迟早得有这么一遭的,宜早不宜迟。你且放心,我兜得住。”楚玥轻轻拍了拍谢长歌的手背,道。
谢长歌一听这话便急了:“不行,我知你从前龙潭虎穴进的不少,也什么都不怕。可你现在怀着身子,做事难免束着手脚,我怎么敢让你一个人进宫去?”
楚玥:“故之,我有分寸的。现在孩儿尚小,什么都看不出。皇兄不知我有孕,是万不敢轻举妄动的。如若拖久了,被他看出端倪,别说我是同你去离国,即便是想要踏出这金陵城,也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可是……”谢长歌理性上明白楚玥话中的道理,可情感上却万万不敢让楚玥去冒险。
“我给自己留好了后路,他不敢拿我怎么样,你且放心。”
好说歹说,谢长歌终于松了口,楚玥这才换上朝服进宫去了。
楚玥穿着朱红的朝服,广袖垂于腰间,沿着在长长的砖路,从宫门口一路走向勤政殿。
寒来暑往,这条路他走了十多年。从初入朝堂什么都不懂的小皇子,一直走到权倾天下引得皇帝忌惮的安阳王。
勤政殿门口,他给屋里坐着的那人递了素帛写就的折子。从辞官理由,到人员安排,及日后国家发展,面面俱到。只求,那龙椅上的兄长,能多顾念几分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楚琛年龄大了,发了些福,一双随了母亲的凤眼被脸上的肉撑着,几乎看不出他当年也曾是挑着眉目的俊秀皇子。他把楚玥递上来的折子略略读了一遍,接着又反反复复读了又读,仿佛生怕错过什么必须要他细细品味的字眼。
最终,他合上折子,轻轻摇了摇头,吩咐左右:“让他进来。”
安阳王广袖低垂,霁月清风,俊秀的眉眼,清瘦的身子。楚琛死死地盯着他,带了几分妒忌,带了几分留恋,仿佛是在怀念自己那一去不复返的年轻时光。
他捋了捋自己短小的胡须,用混杂着真心与假意的话语,朝眼前人说道:“子钰,你乃朝廷的肱股之臣,皇兄社稷的倚重,你怎能说走便走?简直是胡闹!”
楚玥下跪,叩首,道:“臣弟已将事务全数安排妥当,已在奏折当中写得清清楚楚。臣弟本就无心朝堂,只想纵情山水。当年皇兄有难,臣弟为家国大义手足情深回朝救驾,而后四哥身死,时局动荡,皇兄无人可用,臣弟才不得已又留下为陛下分忧。眼下,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我大昭山河已不需子钰来插手。臣弟此生唯望畅游天下,望皇兄成全。”
楚琛当然不相信楚玥的话,试探地问道:“朕听闻你府上最近住了一人,气度不凡,绝非江湖草莽之流。”
谢长歌来金陵月余,除了楚玥陪伴,几乎从不出府,却依旧没有逃脱楚琛的眼睛,可见楚琛查的之细。但楚琛愿意挑明了说,总比话里有话来得要好得多。
不过,谢长歌的身份,不管楚琛查到了什么地步,掌握了什么证据,都绝对不可承认。
“他乃北离太子近侍。”楚玥回道。
“子钰,你先起来。来人,赐座。”楚琛笑得无可奈何,仿佛一个没能好好管束自家子女的父亲一般,见楚玥入了座,才又说,“那北离太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你也是知道的。金陵的百姓都说你才德兼备,怎么偏偏非要栽在那般寻花问柳的浪荡子手里?”
楚玥不同他辩,只苦笑道:“臣弟无用。可临渊还在北离,我总得去看看孩子。”
“临渊再怎么说也是我们楚家的骨血,怎能让他一直留在北离?你若舍不得他,过几年朕给你十几万的兵马,你去打了北离,把临渊接回来,又何必舍下在大昭无边的荣华,巴巴地跑回去?”楚琛这话说得相当豪迈,大手一挥,仿佛千军万马踏平长安的画面就在眼前一样。
楚玥又怎可能信他,又重新跪回地上,索性不再顾忌,道:“臣弟今日不欲同皇兄虚与委蛇,只求皇兄颁个手谕,让臣弟归隐山林。只要皇兄同意,臣弟可立毒誓,此生绝对不会再带兵打仗,绝不再踏入朝堂半步。”
楚琛冷笑一声,像是不信楚玥的话。他踱了几步,似乎一个要劝兄弟在不归路前回头的仁慈兄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怎就这般执迷不悟!你且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让人来回我话。”说罢把楚玥扔在了勤政殿的大堂。
楚琛走后,楚玥揉了揉泛酸的腰身,跪的时间长了,他开始觉得小腹不舒坦起来。
楚玥自知今日会有这么一遭,前日去清荷山,也不仅仅是为了去与师父辞行,更是为了讨药去的。
他掏出从清荷山上带来的固本丹,吞了一颗下去,顿时觉得好受多了。
他心里清楚,兄长这般挽留自己,也并非顾念什么手足之情,而是害怕自己去了北离,反过来帮着离国对付昭国。
一把利剑,留在自己手里,是大杀四方的武器,可若要是被敌人觊觎,倒不如早早把它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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