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惊雷(2 / 2)
一阵秋雨一阵凉,下午B市刚下了一场雨,随着太阳落山,空气渐渐冷了起来。
苏枫迎从Z区警察局出来,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
电话那边是徐如玉的尖叫声。
“小景怎么样了?出来没?”
出来个屁。
苏枫迎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在往上涌,她还穿着短裙薄丝袜,此刻脚底冰凉。
脑海里是探视苏竹景时弟弟那副要死的窝囊样子。
和宋鸣山一起吸\/毒,苏枫迎听到这个消息,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她之前以为苏竹景只是和那些狐朋狗友玩玩小的,训了他一顿,关了苏竹景几天,没想到苏竹景居然还给她来个反弹,闹出大事。
宋鸣山是戚三之前捧的玩意儿,可是圈内人很多都心知肚明,戚三另有白月光,加上宋鸣山越玩越大,戚三早就有要把他踹掉的架势了,苏竹景居然还蠢到和宋鸣山一起去玩。
苏竹景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人提醒他?还是说所有人都在哄着她这个弟弟往死路上走?
如果只是拘留十五天这么简单,苏枫迎还不至于这样。
她怀疑……苏竹景之前为了当上总经理,干得那几笔单子的钱……
宋鸣山显然已成戚三弃子,这么久了戚三的人都没有来。
她拿出手机,此刻已经是一片风雨飘摇。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算她出发之前四处找人想要把苏竹景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那些人也确实好像给她几分薄面,都答应的好好的,但是此刻新闻隐隐有借着明星的流量发作富家子弟荒诞行径的苗头,细雨打在她的头上,远处车灯明明灭灭,徐如玉从车上下来,冷着脸往她这儿走。
徐如玉声音又冷又怒:“乔屿呢,怎么他手下的媒体也在说这件事情?”
乔家的传媒业务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也是乔屿一手培植的嫡系,里面基本上没有乔伯庸的人。
苏枫迎望着她那依旧还气焰嚣张的母亲。
扯出了一个苦涩、又有些自嘲的笑来。
“您还看不出来吗?”
徐如玉愣了一下 。
“想整死我们的,就是乔屿啊……”
她捏紧手机。
除了乔屿,还有谁有这样大的面子去动戚三的人——就算那人已经成了戚三的弃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还是会给留一点面子。
除了乔屿,又有谁有这么大能量压下一切声音,让热搜高高挂满,让消息传到每一个人的手机里?
她曾经依赖的能力、权势,此刻就像一把尖刀,只不过以前是对着别人,此刻是对着自己。
手机里打来电话。
苏枫迎颤着手接起。
那边是乔屿的律师,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平静,吐字清晰。
“苏小姐,关于乔先生取消订婚典礼的意愿,我——”
苏枫迎的手机跌在了水洼里。
身后,是警局,是她关在看守所里的弟弟。
身前,是满脸怔然,又还下意识挺着背脊,露出老态的徐如玉。
她只觉得此刻自己不久前的生日宴就像个笑话,那些前几日还为她庆贺的各路生意伙伴和姐妹们此刻一个都不见,嗅到了乔屿的动向后都自觉地要和她苏枫迎划清界限。
她甚至都能想到,在订婚取消以后,她会成为怎样一桩滑稽的笑柄。
她脑海里闪过很多人——闪过几乎陌生的父亲苏向南、闪过对着她满脸漠然的乔屿……闪过从小对她吆三喝四的苏竹景,闪过教她好好扒住乔屿往上爬的徐如玉……
闪过那个私生子弟弟,在墓园看她时,嘲讽的眼神。
她感觉自己的背脊上压了千斤坠,现在一寸寸地要弯入泥地里。
就像被风吹到地上的枫叶,全是狼藉。
——
许小侠下楼,见到纪安塘坐在一片黑暗里抽烟。
他只看见红光照亮纪安塘一点模糊的影子。
有些莫名地打开灯,他被纪安塘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男人抽着烟,低头在看手机。
新闻刷出来,那位和宋鸣山一起吸\/毒的富家子弟信息被无所不能的网友扒出来,包括他犯下的累累恶行——强\/奸女学生、唆使暴力犯罪……
一时网友的声讨如涨潮的浪头,铺天盖地。
纪安塘想起当年在墓园外,和乔屿道别过后,撞见了徐如玉和她的两个孩子。
年纪还不大的苏竹景已经很会看菜下碟。
他看着纪安塘,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嫌恶地往旁边躲,问徐如玉:“妈妈,这里什么人都能来吗?”
纪安塘按灭了烟。
他轻轻按下微信的通话按钮,没多久那边就接通了。
乔屿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
“安塘。”
纪安塘沉默了一会儿。
他听见乔屿那边很安静,但是有仪器的滴滴声,应该不是在办公室。
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他不曾真正接触乔屿的生活环境,只知道乔屿心中有恨,却不知道乔屿在恨什么。
所以他此刻也很难说出一句什么话来。他想乔屿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鼓励,更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他只是觉得,乔屿每天和这样的人接触,实在是过得太艰难了。
他说:
“乔屿,明天来给我当模特吧。我想画你。”
乔屿的气息顿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回应了。
“好。”
这是一个再简短不过的通话。
乔屿放下电话,疗养室里的所有人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幻着神色。
公司财务此刻冷汗涔涔。
疗养室的床上躺着的是乔伯庸——是那个曾经在商场搅弄风云的男人,是那个和无数官员在一起谈笑风生的男人……也是那个亲手断了自己弟弟性命的男人。
此刻他垂垂老矣,像一只快病死的狮子,在床上瞪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眼眶里全是红血丝。
财务继续读着乔屿接手乔家各个产业来的绩效,与在乔伯庸后期不肯放权的颓势相比,这无疑是乔屿开创的另一个更加宽阔的世界。
乔屿手上的这份成绩单做得很完美,也很优秀,他把这些打在乔伯庸的脸上,不是向父亲邀功,而是在胁迫。
疗养院在山间,夜雨又开始连绵地下。
乔屿打开窗子,让冷空气透进来。
他语气冷淡。
“想好遗嘱怎么写了吗?”
乔伯庸枯瘦的手指紧紧握起,又无力地松开——他面对着亲儿子这样的行为,却做不了任何事情,一声训斥也发不出来。
乔屿心情却很平静。
他没有任何计划成功的快感,筹谋多年的事情,早就在一步步接近的时候磨灭了当初的热血,只剩下一点执念。
他此刻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好去赴明天那场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