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故人（1 / 2）

乔屿的突然拜访，让纪安塘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端着茶杯，思考着要说些什么。

那些心里想问的、疑惑的……自然都不能说出口，剩下再挑拣出的话语，不过都是“过得怎么样”之类的寒暄，纪安塘说出来又觉得生分。

他的话在舌尖转了转，又被吞回了嗓子里。

最后纪安塘看着乔屿，干巴巴地憋出了句询问的话来。

“这套茶杯……怎么样？”

啊。

纪安塘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

这是什么糟糕的话题。

乔屿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轻瞥一眼，看见了纪安塘脸上稍纵即逝的一丝懊恼神色。心上有些好笑，乔屿点了点头，说道：

“很好看。”

确实很好看，朱红色的杯子落着白色的斑点，仿佛大雪吹宫墙一般，端庄大气之外又添了几分俏皮意趣。

纪安塘聊无可聊，只能开始送东西。

他把盒子往乔屿那儿推了推。

“哎，你要不嫌弃就给你了，就用了这一次。”

乔屿捧着杯子，心里无奈又好笑。

纪安塘每次和他乍一见面，就会想送东西。当然——这些东西可能对于纪安塘来说根本不能算正经送出去的东西，比如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送的速写、大学的时候塞给他的各种小摆件，全部都是纪安塘“顺手”给他的，都不能算作送。

乔屿有些时候也很好奇，纪安塘对于和一个人“熟悉”起来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初中的时候，纪安塘倒不像现在这样通人情世故，会拘谨克制。和他虽然没说几句话，就敢把他往自己的活动室拉。

虽然他只和纪安塘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因为竞赛获奖被保送了，后面也就没再来学校，自己在家学习，但是那几个月内，纪安塘出格的事情可干了不少。

比如趁他睡着给他的手塑模，在他看书的时候画他……还会有诸多要求，比如这只手刚刚不是这么摆的，那个角度的侧面更好看一点……

乔屿那时候若换了别人，早就转身走了，也只是因为纪安塘，才会有耐心地纵容他指挥自己摆出各种动作。

虽然他们是萍水相逢的缘分，是除了姓名与对方再无交流的关系，但是他却愿意为这个少年退让一些自己的底线。

因为少年眼里的喜欢，赤忱干净，坦坦荡荡，毫无保留。

而他再见到纪安塘，纪安塘已经大学。

这中间跨越了许多年，这些年数足矣让当年的少年人收敛起眼里的那炽热的喜欢，但是纪安塘依旧是纪安塘，依旧会当着一大群人的面叫出他的名字。

他看见纪安塘的时候，纪安塘朝他笑。

大学的纪安塘很帅气，年轻、蓬勃，站在那儿，就好像向阳生长的一颗树，可能并不长成笔直的模样，但却接满了阳光。

好久不见啊。乔屿想。

纪安塘负责公司新址的摆件设计，大堂的雕塑也是他的作品，所以和乔屿也常有交流，还加了微信。

纪安塘那时虽不明面上摆出自己的心思，但是却常常骚扰乔屿。他总是借着工作之名和乔屿聊一些没有边际的天，经常乔屿工作完，就看见纪安塘给他发了一些图片。

什么雕坏了的小泥人、把乔屿画在世界名画旁边的恶搞……都是有趣却不会过分打扰到乔屿的消息，乔屿每一条都看过。

纪安塘不像初中的时候那般大胆，出格的事情却也没少干。

乔屿至今都记得，那天他正在加班，纪安塘给他打了个微信电话。

他那时几乎是立刻接起了电话，因为纪安塘从不这样和他联系，他甚至在想是不是纪安塘出了什么事情。

结果那边传来青年气若游丝的声音，迷迷糊糊，好像随时都要睡死过去。

纪安塘说，乔屿……我熬了四天夜雕你那个破烂雕塑，我要饿死了……

乔屿居然难得地生气了。

他问，你四天没吃饭吗？没睡觉吗？

纪安塘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没有啊，艺术家不需要吃饭……

乔屿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开车到了Z美，在校门口打电话让纪安塘出来。

悠悠荡荡飘出来的纪安塘穿着T恤大裤衩，像个原始野人一样，眼下乌青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要猝死。

乔屿也是那一次，清楚地感知到了内心对于纪安塘重要性的判定。

他很生气，因为纪安塘不吃饭不睡觉……也很心疼。

怎么会有人熬夜熬成这样呢？

纪安塘站在他的车前，一定要去吃烧烤，不去吃烧烤不上车。

最后他在烧烤店给他点了一锅咸骨粥，看着纪安塘耸着鼻子喝下去。

可他的心情，从来不敢言说。

——

见乔屿许久没有回应，纪安塘尴尬地摸摸鼻子。

他小声说：“不要就算了哈。”

乔屿这次回过神来。

他摸了摸光滑的瓷杯，上面凝了一点小小的高光，很漂亮。

“当然要。”

他说。

随手把自己一套得意之作给出去的纪安塘挠挠裤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心里埋怨起了阿悄，怎么纹身这么慢？又有些期待，能纹得再慢些，好让乔屿多待一会儿。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