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磐石崖(1 / 2)
殿会之后,众弟子来到剑阁晨修。九层剑阁一时间神光交错,剑影重重。
玄宗作为十二宗之首,收的弟子重质不重量,其实并不多。因各位长老的修神之术并不相同,每到这种时候,大家便自觉按师承分成了五派。尊长老的亲传弟子才寥寥十多个,聚在剑阁最顶层,相互切磋,点到即止。
晨修间隙,玄十六偷偷将玄一封拉到一角,还未开口眼睛就红了:“师兄,现在怎么办?”
玄一封正提着长剑打得起劲儿,猛地被拉住,不由得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办?”
“你耽误了三日,还要去捕风雷虎,我怕,我怕……”玄十六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忿忿不平地啐了一口,“都怪那玄乌龟,阴阳怪气的死人脸!”
前一秒她还泫然欲泣,下一秒就咬牙切齿,变脸比翻书还快,当真是孩子心性,玄一封忍不住笑起来。
“是我自己迟到,与他无关。”他抬手正了正玄十六的玉冠,安抚道,“别担心,我有把握。”
“你当真有把握?”玄三岛也收了剑走过来,他一来,师弟们都围了上来,将玄一封群星拱月般围在中间。
玄三岛从腰间取出一白玉瓶,塞到玄一封手上:“这里面是三颗天水丸,我和玄空长老一起炼成的,你拿着吧。”
玄一封一怔。
谁都知道,天水丸是神界的祛毒疗伤圣品,要炼制它,需采银河之水御九天之气,放眼整个玄宗,只有负责炼丹的玄空长老才有这个本事。玄三岛天资一般,但胜在心性平和,耐得住寂寞,虽然没有拜在玄空长老的门下,却是玄空长老最喜欢的弟子之一,几次传他炼丹之法。
而现在,他却将好不容易和玄空长老一起炼成的天水丸送给了玄一封。
那白玉瓶仿佛还带着玄三岛的体温,玄一封握在手里,微微发热。
“这是你的心血,我不能要。”玄一封猛一摇头,推拒道,“再说,你明日也要参加‘青云榜’,自己留着吧。”
玄三岛苦笑:“我神力太弱,上榜注定没有希望,此次不过去见识一番,绝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看向玄一封,“倒是你,风雷虎凶狠狡诈,我们来给你一点儿助力。”
“没错,一封,这是我的追风索,你拿着。”
“还有我的登云靴,你穿着。”
“还有这个这个,反正我也用不着,你都带着吧……”
大家七嘴八舌。
“……”玄一封哭笑不得,既感动又无奈。他在玄宗不过百年,比很多弟子的神龄都小,但因为是“一”字辈,不得不被比他年长一截的人称为“师兄”。一开始,“师弟”们颇不服气,像玄五桂那样,动不动就欺负他一下。结果每次都被玄一封反将一军。不过,玄一封并不记仇。他性格开朗,脑筋灵活,鬼点子多,常常把玄宫闹得是天翻地覆,却又生机勃勃。玄宗万年来恪守神道,严谨拘礼,从未有过如此放浪形骸的弟子,反而让那些一本正经的“师弟”们心向往之。而且,玄一封敢说敢做敢担当,每次被责罚,都是一力承担,不知不觉就赢得了人心,如今人缘算得上是玄宗前三。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次去捕捉风雷虎,大家竟会如此真情实感。
“一封,一定要上榜,我们玄宗就靠你了!”
“放心,一封师兄灵识通透,灵力高强,区区风雷虎,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对对,到时候当了神官,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各宗晨修,最好殿会也不要了……”懒散的玄十二打了个哈欠,“晨起太痛苦了。”
玄十六听不下去了,叉腰吼道:““喂!我说你们,不要什么都塞给一封哥哥行吗?!我一封哥哥可不是收破烂的!”
“哎呦,还你的一封哥哥,羞羞脸!”玄十二手贱刮了一下她的脸皮。
“你!我剁了你的脏手!”玄十六气得提剑就刺,只见紫光一闪,俩人迅速打到了一边。
这俩人打架是常事,大家见怪不怪,都笑嘻嘻地抱剑观看。
玄一封也不由莞尔,站在众弟子中,与大家肩并肩,心里涌上一股温暖。他生在玄宗、长在玄宗,这里就是他的家,而这些都是他的亲人。为了家族荣膺,亲人希冀,他必须奋勇一战。
第二日一早,金乌高悬,光华流转,照耀着玄宗气势恢宏的三重门楼。一众参加“青云榜”试炼的弟子从门楼鱼贯而出,紫衣蹁跹,玉带当风,很快就御风驾云,消失在了茫茫远路。
玄三岛和玄五桂都走了,玄一封倒是很自觉地来到了磐石崖。
此崖在玄宗的西面,高不可攀,深不可测,如一道利刀削成的陡峭屏障,切断了脉脉银河之水。
玄一封轻车熟路地在崖壁上寻了一处凸起,纵身一跃,双腿反绞,倒挂其上,开始面壁。
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处境,正适合冥想。玄一封微阖着双眼,注视着虚空中的一点,却见云涛浪涌之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
“你可知风雷虎的弱点?”那个人笑着问他。
玄一封想去捕那风雷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之前他谁都没说,只告诉了谢音。
谢音一点儿也没惊讶,他那清秀俊美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赞许。不知是不是玄一封的错觉,他总觉得那赞许中有一种别样的温柔,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量,为兄佩服。”谢音笑吟吟地倒了一杯酒,“不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可知风雷虎的弱点?”
雪桃酿的酒,奇香四溢,玄一封一口没沾,却感觉自己有点儿醉了。
“请、请谢兄指教!”
“风雷虎见风即长,吼声能招来天雷,是神界最凶猛的神兽,但它们有个致命弱点,就是——”
玄一封不知不觉竖起了耳朵,听得格外认真。
谢音却蓦地停了下来。
“?”玄一封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了?”
晶莹的雪桃树下,谢音如玉像般静坐着,眸中却闪过一道犀利暗光,继而眸色疯狂流转,薄唇也紧紧地抿了起来,仿佛在克制挣扎。
半晌,他才状若无事地笑了笑,低声说:“没什么,你过来点儿,我就告诉你。”
玄一封心有疑虑,但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他对谢音似乎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谢音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兰香,丝丝缕缕,如云似雾,玄一封辨别不出来那是葳蕤山的秋兰,还是蓬莱岛的兰铃,只觉得比雪桃酿的酒香更加清雅醉人,他的声音更如熏风拂过,声声入耳:
“风雷虎是瞎子,它们全凭声音辨别方位、攻击猎物。只要你能做到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它们就找不到你。”
玄一封大吃一惊:“我从来没听说过风雷虎是瞎子。”
“那是因为,从来没有神,和风雷虎朝夕相处过。”
玄一封疑惑道:“既如此,你又是如何得知?”
“我知道的可不少,”谢音的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廓,幽幽吐息,“别急,等你得胜归来,我就都告诉你。”
玄一封一凛,连忙甩甩头,虚空中,谢音那悠然含笑的容颜渐渐淡去。
突然,聒噪的鸣叫打断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