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2)
虽然明知黄绮菱是在认识他之前的发妻,但是他们耳鬓厮磨近在眼前之时,王一新心里仍是控制不住嫉妒。
关于小柿子的发妻,王一新仅听他提及寥寥数语。而在轮回镜中,王一新却看得极其真切,直到黄绮菱入门后,小柿子才总算有了那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黄绮菱的话语极其少,大多数时日是林则仕在说,她听了微微一笑以作回应。而林则仕每每寻求她意见时,她亦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她总说,言多必失。
林则仕在成亲后正式接管林家商行,林休也渐渐将重担卸下,兴许是林则仕经商当真有些天赋,林家商行在他手底下发展得愈来愈好,各行各业皆有涉猎,在林则仕二十五岁时,林家商行已成天朝最大的商行。
同年,林休病重于榻上,临终前牢牢握住林则仕的手,说这辈子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见着孙子出生,如若一年后黄绮菱再无所出,便定要纳妾,林家不能断在他手里。
林则仕的眉头拧成一团,始终不肯应他。林母在一旁抹着眼泪,推了推他,泣道,「你便应了他,让他安心走。」
他只回头,望向黄绮菱。
这几年他们已被子嗣之事磨得疲惫不堪,而黄绮菱的身子不好,怀上的孩子总是没一个能存活下来。
黄绮菱在婚后三月告知他,已怀有身孕,他脸上是如何的雀跃,那是将要为人父的喜悦,是对新生命的期盼。
看到此处,王一新想着,小柿子是当真喜欢小孩的。
所以,他死后,对小翎枫也应是不差的。
可事与愿违,在怀胎不足三月时,便胎死腹中,与盆盆血水一起,长眠黄泉路下。林则仕亦只是安抚她,让她不必多想,孩子还会有的。可无论两人如何努力,孩子总是留不住。
后来,林则仕便不再努力了,他怕黄绮菱的身子撑不住。她嫁给他时,是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容貌端庄、齿白唇红,笑一笑便如春风拂面,犹如阳春三月般的暖意,总是洒在她脸上。嫁给他五年不到,便已是鸠形鹄面,暖意化作了蜡黄,眉间惆怅难祛,笑亦勉强。
期间林休多次向他提及纳妾,总是被他左顾而言他而推卸,他只是不想再祸害另一女孩。
他常对黄绮菱说,他对子嗣这事其实并不大在意,况且子嗣绝不是一人的事情,让她不必内疚。某次无意中醉酒亦曾说,他们总将罪过推在黄绮菱,为何不想想,兴许问题出在他身上呢?
林休听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想家法伺候,才惊觉林则仕已不是孩童,自己也变作一把老骨头了。
黄绮菱却极其悲痛,内疚地扑通一声跪下,哭着急急应道,「是孩儿不孝,爹请放心,子衡不应,孩儿替他应了。请爹,安心去罢。」
林则仕只微微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很轻,只有自己能听见,但王一新已读得他的唇语,他说,「为何在去世前仍要逼我。」
不知为何,他这般惆怅,和前世的帝君重合着。
不管如何,在小柿子最好的年华里,是善解人意的黄绮菱陪在他身边,他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如大多数夫妻一般鸾凤和鸣。
林休去世不到半年,黄绮菱再次怀有身孕。这回林则仕却没了期盼,待大夫走出后勃然大怒,将熬药的家仆罚了整整三十大板,骂道,「是谁,是谁作主将药换了?!」
家仆求饶,「是夫人,是夫人啊老爷。」
林则仕的动作停下,痛苦道,「她又如何知晓。」
家仆低头,「夫人察觉总是没动静,便请别的医馆的大夫来瞧,才发现……老爷,你平时给她喝的是避子汤。」
林则仕愣在当场。
大夫曾私下对他说过,夫人的身子,不宜再有子嗣。
呼吸间换了一副笑脸才入得里间,将她拥在怀里。
黄绮菱抚着他的眉头,问道,「你不高兴?」
林则仕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怅然道,「嫁给我,你受苦了。」
黄绮菱轻轻一笑,「这是我的责任。」
黄绮菱的肚腹在大家的期盼中一天一天大起来了,不是没有看见过黄绮菱勉力支撑,呕吐不断,瘦小的身躯了无生气,林则仕连愁眉难舒都要掩饰几番,再换作笑颜出现在她面前。
林则仕在那时已很少外出,唯恐不知她哪时便要去了,离世前一晚他们睡在一处,黄绮菱呼气极轻,说道,「一年之期将至,你可要应承我,我那时在爹面前应承过的,你得允诺。」
两人双手交缠紧握,他安抚道,「我什么都应承你,你可要好好照料自己,不许再任性了。我们说好的,要一同白头偕老。」
翌日,在黄绮菱怀有身孕六月,在睡梦中同腹中胎儿与世长辞。
林则仕却像早已料到般,与他紧握的手早已冰凉。
大夫的话语犹在耳旁,她的身子撑不过怀胎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