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季泊良咽了口口水，挺直了腰板：“你们帮多的是能人，但杂役也到处都是……”
“谁说让你做杂役？”贤少爷打断了他。他想找个委婉的说法试探是不是要他做那个什么，那少爷便又说：“就让他待我们队里吧，我带着。”
“行啊。”龙隐悠说，“不过他不干活又赚不到人头的话，得有人付他口粮钱。”
两人半开玩笑地就着这颗小白菜讨价还价了半天，听他们言谈，季泊良知道了小少爷叫叶贤，是龙枭团一营的队正——而且，听起来不管有没有额外的要求，叶贤都是当真要带他杀敌的，甚至他一直在套龙隐悠，说季泊良若抢到人头，得按两倍算赏钱。龙隐悠先是满口答应，看叶贤有几分认真，又当场耍赖反悔，这一出，让季泊良多少定了定心。旁人也插话进来随意聊聊，聊去了天南地北，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夜深了，龙枭团在内谷有块领地，但多数人还是辞了行回自己窝去了——叶贤季说带小家伙去领地，季泊良便想跟着他起身，被龙隐悠按住了肩。
“小鬼，要跑早些跑。”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侧，季泊良缩了缩脖子，回望了龙隐悠近在咫尺的醉眼：“我是不会跑的，帮主。”
虽然搞不清叶贤怎么就选上了他，但这个机会——这个机会。他想，他也再难有什么更好的际遇了。能被叶贤选上，他应该去烧一炷香。
季泊良懵懵懂懂地想着，就算真的要卖屁股，只要卖得值……
季泊良原本住在客栈后面的小间，全部家当，不过几件换洗衣服，一根烧火棍。叶贤让他同老板娘道别，去了才知道老板娘已经去睡了，便只留了字条。
他走出客栈。月已西沉，叶贤背负着流光溢彩的轻重双剑，骑在自己的赤兔上等着他。这少爷长得好，穿得好，兵器马匹，都是珍品，气质又绝佳，被银辉勾勒的身影，像从大家名画里走出来的。季泊良自觉穷酸，越发不敢直视叶贤的眼睛。叶少爷没问他怎么连匹马都买不起，只伸出了手给他，他看着那截绣着金线的护手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头，暗地里狠狠地下了好大决心，才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黑瘦爪子搭了上去。他上了叶贤的马，坐在藏剑后面，别别扭扭，不敢抱他的腰，又怕摔下去，只好用一个古怪的姿势抓着鞍借力坐稳些。巧得很，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叶贤没说话，他便也关好嘴巴。
叶贤没有要他坐自己怀里，可真是谢天谢地。
虽然藏剑没说，但看他眼神，再想他从看脸得出一个根骨好的结论，再想他要带着自己——怎么想这个人都是有别的心思。只是这个心思，他连句下流话的暗示都没说，难道是什么别的怪癖？要他做什么难言的不堪事？或者……或者不是要卖屁股，是要卖鸡儿？
季泊良在叶贤的背后看他的马尾、肩背和腰身，明知道藏剑看不到他在干嘛，还是偷偷地撇着眼，跟做贼一样。
他越看越觉得自己要凉了，如果说卖屁股还能眼睛一闭装尸体，卖鸡儿，对着叶贤，他可站不起来啊，怎么看都站不起来，说到底他连十六岁都没有，鸡儿也嫩得很，就算用药站起来品相也有问题啊，老板不满意怎么办——等等，说不定老板就是喜欢嫩的鸡儿。
他想七想八，叶贤已经载着他到了领地院门。大门两旁石狮边，除了守卫，还站着个身着红衣银甲的汉子，提着盏灯笼。
“队正，回来了？”
“嗯。”
两人下了马走近了，季泊良看清了那个天策的高个儿，比叶贤还高上半个头，全副武装也遮不住身形的矫健——而且，长着一张和自己七分相像的脸。
他心里咯噔一下，探询地看向那个男人，后者面无表情地回望过来，仿佛并不觉得两人的长相相似有什么不妥。叶贤未察觉他的脚步迟滞一般，一面往东厢走，一面随口吩咐着：“白厉，这小家伙是新来的。没什么底子，给他一套破军，一柄倚梅枪，明天一早送到李名青那儿去。”
白厉应了，又有迟疑，望着季泊良：“老弟，你……会使枪的？”
季泊良连忙说：“使过的。我还学过拳，学过剑，棍棒也，也使过。”
这位“前辈”的眉头更皱了起来。叶贤忽然想到什么，问他：“你是李家的人——你有李家的血脉吗？”
这个问法让季泊良梗了又梗，明明龙大当家的都已经问过他的名字了啊，他连忙把大名又报了一遍。叶贤道：“我知道。只是你根基薄弱，我们这儿的那位老师父，未必肯收你。但他对李家人，总是会偏心得多。”
这让季泊良有点莫名其妙，他说：“我家，一窝的土匪，不兴祭祀祠堂那些虚的，我还是跟着我娘姓的。现在人也都死光了，我姓什么都无所谓。但如果那位师父介意，我总不能拿假的诓他。”
其实根本没人搞得清他的爹是谁，所以才跟着娘姓，但他娘也没活到他记事的时候。他对家的概念着实模糊，远不及对寨子的感情深。
叶贤道：“罢了，明早白厉带你去碰碰运气——李名青是最好的，不行的话，我再找旁人。”
叶贤又向那天策询问了些帮中事务，一一给了指令，快到自己的寝室了，又问：“西厢该空着些房间吧？”
“没有空的了。不过……通铺还有。”
“大当家的还没有把那些占着房间又不住的人给清出去？”叶贤有些恼，“通铺那些流氓痞子，他这细胳膊细腿的去睡一晚，明早还有皮在？”
白厉便说：“属下跟他凑合一晚吧。明儿再整个房间出来。”
就这么定了。叶贤回去房间休息，季泊良跟着白厉，先被领去洗漱，又被领到了格外简朴的独间。
季泊良跟着白厉换了贴身衣物，偷眼瞥了一下这位的鸡儿，就算蛰伏着也跟他的身形很相称的一根东西，他的屁股也很翘很厚实，看着就觉得手感一定不错——然后男人倒上床就要睡，季泊良还杵着不动。
白厉等了一会，又弹起来招呼这小鬼：“干啥子不过来？还要哥睡地上？不然你自个儿睡地上吧。”
季泊良乖乖过去，跨过睡在外侧的高大汉子，躺到里面。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解释道：“我睡相不好。以前睡通铺的时候，各个都嫌弃我。”
白厉呵呵直笑，说：“那还好队正没把你小子给扔帮里通铺去。不碍事，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劲地蹬腿，别把自己被子给踢了就行。”
季泊良憋了半天了，想问不好意思问，看白厉坦荡得很，只觉得疑惑不解，忍不住说：“你跟队正，是什么关系？”
白厉转过脸看他，两人离得近，他更是觉得那张脸仿佛就是成年的自己。白厉的眼神黯然，似是自嘲：“他是队正，我是队副，什么关系，上下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