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诸怀之乱2(1 / 2)
三人随司马遹穿过九曲廊桥,来到他的宫殿,这里毗邻先皇寝宫,可见司马炎对他的偏爱之情。他的宫殿布置得层嶂叠銮,香气缭绕。潘岳却嗅了嗅鼻子,在香气中捕捉到一丝血腥气。
步入宫殿,侍女林立,个个婀娜多姿,巧笑倩兮,想必主人也必是风流放荡。殿内装饰朴素,并不像寻常皇子王爷一般极尽奢华。潘岳一进门,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正厅一旁的偏室,血腥气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司马遹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主动道:“潘公子可是想参观我的偏殿?”
潘岳道:“如果太子殿下不介意的话。”
司马遹的嘴角翘起与司马伦一致的弧度,但看着却赏心悦目多了,道:“只要你叫我熙祖,别叫我太子殿下,我就带你去看。”
话中带着暧昧,杨容积目光一凛,潘岳却毫不在意道:“熙祖,劳驾了。”
司马遹满意地笑了,带领他们走进偏殿。拉开偏门,一股浓重的血肉味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排倒吊着的白花花的猪,已经被开膛破肚,放干了血。另一侧是一排排大块排骨肉,还没来得及分块,肋骨根根分明,刀口整齐利落,可见屠夫力气非凡。正中摆着一张巨大案板,上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分好的肉块,每一块肉都仿佛拿尺子比着切的一样大小,极为规整。
三人都倒吸一口气,谁能想到,在这辉煌富丽的太子殿中,竟然藏着一个屠宰场。
“我祖父是屠户。”司马遹的声音身后传来,“我从小是在屠宰场长大的。”
潘岳喃喃道:“太子殿下练功的方式……着实特别。”
司马遹又露出了招牌嘴角勾笑,道:“非也非也,我做这些并非是为了练功,而是为了赚钱。”
一提到钱,石崇的眼睛锃亮,插嘴道:“太子在宫中贩售猪肉?能赚不少钱吧。”
“这皇宫啊,最不缺的就是资源。宫人奢靡浪费,每顿的剩菜剩饭不计其数,我拿来当猪食,换句话说,我养的猪,和皇上他老人家吃的是一样的饭,养出来的猪肉质细嫩。猪的粪便拉到菜园里做肥料,产出的瓜果蔬菜也好吃。”司马遹道,“我在西园设了集市,卖我殿里产的肉和蔬菜,也供宫人在里面设摊买卖,交换流动商品。”
石崇听得愈发来了兴致:“太子殿下高见!说实在的,官老爷们对我们做生意的打心眼里是瞧不上,您能在宫中支起摊儿来做买卖,小民着实佩服!”
司马遹的声音突然正经严肃起来:“天下四行,士农工商,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圣人云商为下品,我看就是狗屁!我大晋地大物博,若商旅不行,货不能通南北,物不能尽其用,民不能得其利。民无利则不富,民不富则国无税,国无税则兵不强,兵不强则天下危。是也不是?”
石崇满面堆着谄笑,道:“极是极是,关于西园市集,小民还有一计,不知太子是否有兴趣?”
“哦?你说。”
“太子殿下想到在宫中饲养,贩售,已着实令小民佩服。但宫中人口有限,规模不大,发展有限。若想进一步扩张,目标就是宫外。况且您这猪肉优势明显,想必会广受欢迎。”
司马遹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道:“你继续。”
石崇继续谄笑:“太子饲养的牲畜肉质细嫩,远非民间糙谷烂稞喂出来的猪所能及,这便是优势其一。其二,皇宫卖出来的肉总归是高档和品质的象征,在民间市场中竞争者无二。其三,便是太子您的希望。”
司马遹不动声色道:“我的希望?”
“太子殿下在宫中行商,赚钱并非主要原因,而最主要的原因是,”石崇敛了神色,正视司马遹的双眼,道,“是因为您也知道,大晋如今表面局势安宁,但沉溺安宁必有祸乱。如今国库空虚,赋税繁重,朝中重士轻商风气严重,凡家中从士,无论官级,赋税减二,凡家中从商,无论品类,赋税增二。是以当下商业难从,赋税难收,是一个死循环。而您在宫中行商,便是为了以身作则,正风气。若小民猜得无错,作为太子,您很快就要推举新的政策了。”
司马遹目光闪过一丝惊讶,却仍道:“既是如此,那我为何还要在宫外买卖?只怕费时费力,却落不着好。”
石崇道:“我相信,您也是这样想的,若能在宫外贩卖,就能给百姓释放出一个信号,从商不再为官府所限制,从而复苏经济。”
司马遹道:“那我且问你,宫外扩张所需费用,这笔花销从何而来?”
“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你是说?”
“宫中多财,得宠嫔妃每月赏赐无数,宫女侍卫纵使月钱不多,但只要嘴巴甜加上手脚伶俐,主子的赏赐也不会少。而这些钱从哪来?自然是从百姓的赋税中来。”
司马遹沉吟片刻,缓缓道:“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视财如命,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把钱交出来呢?”
“开设钱庄,按月发息,存款时间越长者,所得利息越高。而这笔钱,您可以拿来投资。”
司马遹道:“晋法明文规定,官员不得在民间行商,我身为太子,更应以身作则,不可铤而走险”
石崇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小民不才,这笔钱您却可以拿来投资我。”
“投资你?”司马遹哈哈大笑道,“大司马石苞第六子,我知道你。你父亲死前一点财产都没给你留下,却说这小子将来自当富可敌国。”
“父亲给我留下的训诫远非财产所能及。”
“哦?那你现在富可敌国了吗?”
石崇笑吟吟道:“小民现在一贫如洗,过日子全靠家母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