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滋味(1 / 2)
释忧在一棵老树下打坐,老树刚抽出嫩枝,绿意还不浓郁,阳光透过树枝,斑斑驳驳洒了他满脸满肩。
叶文熙提了一个小食盒,没有打扰他,等他发现自己才走上前,远近的林木里百鸟欢腾,遮掩了那些密谧的情愫。
芳香春草地上并肩而坐,叶文熙从食盒里拿出一碟藕粉米糕,怕他觉得自己献殷勤,是非奸即盗之徒,嘴里早有托辞,“释忧师傅,今日上山乘凉带些米糕,我一个人吃不完,不如一起尝尝。”
释忧心道蹊跷,前些时日他还馋嘴这口,他略带不好意思,垂眼轻笑,“施主不必客气,叫贫僧释忧就好。”
“那你吃吗?”叶文熙捏起一块软颤颤地糕点递到他面前,“吃一口吧,都饿晕了,还没见过你这样修行的。”
“这……不……”释忧话未出口,叶文熙把米糕送进了他唇缝里,释忧脸上微微一热,抿着嘴唇慢吞吞把米糕衔进嘴里。
叶文熙心中欢喜,以前碍于血缘,颇多束缚,撩拨挑逗已是上界,现在便可明公正气拐个和尚还俗。
叶文熙说道,“师傅莫怪,你真是和家兄生的太像,我第一眼认错了人。师傅六根清净,家兄是一点比不上呢。”
释忧说,“哪里,佛陀弟子有自己的修行,芸芸众生也有他的追求,不可一概而论,也不可厚此薄彼。”
细柳扶风,春和日煦,叶文熙一笑似春温,“我哪里厚此薄彼?我家哥哥就是很蠢,每想起一桩都是糗事。他性子弱,经常挨我爹的打,又不敢当面哭,要等没人的时候偷偷抹泪,前些年科举考试出了一把风头却名落孙山,被我爹打烂了屁股,再后来家里就不让他念书了,他去走镖又落到了土匪窝里,山匪和保安团勾结害死了爹娘。再后来戊戌变法失败,正要肃清革命派,他南下避难,走的时候是锦衣玉食的少爷,回来就成了满身鱼腥的鱼贩,再回到天津卫,奶奶没了,生前她想我哥考取功名成家立业,他就开始一门心思念书,还没等着进考场,科举制度又作废了。他就没干过什么合时宜的事情。”
“阿弥陀佛”,释忧合掌以示佛陀普世怜悯,“听来也不像是蠢钝之人,只是个被世道捉弄的可怜人……是找不到了……”
叶文熙点点头,“出了点事故,我哥南下送丧就再没回来,我当他是受不了打击躲起来了,一直找不见人。”
见他又要“阿弥陀佛”,叶文熙问道,“倘若是师傅,该何去何从?”
释忧思索一番,淡淡说,“三百六十行,任拣一行来做皆可,没有躲起来的必要。”
“我常为他着急,实在想不到他能在哪方面功成名就,吃斋念佛也不错。”
“那施主又在哪方面功成名就了呢?”
“……那倒没有。”
“有人一生的追求就是平安喜乐粗茶淡饭,有人则是要腰缠万贯朱门酒肉,功成名就完全不必强求,倘若他追求前者,把后者强塞给他岂不是痛苦;他若是追求后者,自然不能接纳满足前者,这更不是施主该替他着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