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闲情（1 / 2）

天津卫乃是畿辅重地、京城门户，打起仗来首当其冲，就在这年五月末，八国联军攻陷大沽口炮台，直逼海河西岸紫竹林租界。

叶文熙的膝盖被打碎了，稍微照料不好是要落下残疾的，一来为了方便照顾他，二来奥租界里总比津郊安全，他搬回了叶公馆住。

叶文熙半躺在藤条床上，阳光尚且明媚，因为有风，身上盖了一条薄毯子。他想不明白叶文锦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他一想就要膝盖疼。

百无聊赖，他就开始看程子芳，他长得美，只是这美里带着一点薄命相，让人觉得再多看一眼就会有厄运降临到他头上。

师傅留给他的行头都是祖师爷传下来，多少年了总会旧损，上面镩的珠子掉了几颗，他正就着太阳光仔细修补。

叶文熙偏过头正对上他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大腿，那是一种陡升的奇异感——他的腿好像软了，“你……你……交给吴妈做就好。”

程子芳拿针捻线，笑微微地说，“吴妈不懂。”

然后二人没再说话，叶文熙再摸摸自己的大腿，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等他忙完了，叶文熙向他说道，“子芳，你来陪我说会儿话吧。”

程子芳拿起竹箩筐就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从箩筐里挑了一块布条，在手里打结。

叶文熙看他无心搭理自己，便长话短说，“你怎么打算呢？你要是还想唱戏，我可以把逸星舞台给你腾出来，或者你想在哪里唱我去安排；要是不想，我也可以帮你……”

“你这扣子掉了”，程子芳截断了他的话，再瞧他手里是一个玲珑的盘花扣，“我帮你缀上。”

叶文熙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绸衣，领口掉了一颗扣子，不等他拒绝，程子芳穿针引线，捏住那一角衣领就开始缝补。他的头发很长，垂在两颊，搔着他的脖子，叶文熙不合时宜的轻笑一声。

程子芳以为扎到他了，停下来问他，“你笑什么？”

叶文熙如实回答，“不知道，你一看我我就要腿软，你一碰我我全身都软。”

程子芳没有理他，专心致志唯恐针尖扎到他，然后用牙齿咬断线脚。他又软了，相触时胸前生出一瞬间的酥麻，他又不由得轻“咝”一声。

程子芳略觉困惑，便偏头看他，叶文熙也看着他，四目相对有些诡异。

程子芳先开口说，“先前我想走，总是见不到你人，现在外头打仗，你又不让我走。”

“你还是不要唱戏了，没个靠山……”怕说起他的伤心事，叶文熙咽了后半句。他的眼珠左右转了转，目光始终落在程子芳脸上。

程子芳笑了笑，泰然说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没什么看不开的。你也别小瞧了梨园行，我唱旦角又不是弱不禁风，那么重的行头压在身上，一出戏唱下来女人未必扛得住。”

叶文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发梢，“不知你本家姓什么，我好派人去找你的四哥。”

说到这儿程子芳扑簌扑簌睫毛，刚开始被人贩子卖给戏班子，跑了无数回又被捉回来无数回，师傅就认定他是唱戏的好材料不肯放人，后来他也认命了，想着等唱成角儿，人海茫茫四哥就能找到自己了。寒来暑往，自己长这么大，从北平到天津多少有些名声，却没探得半分消息。

“不用你操心，你又不欠我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周通领着金钰霖走了进来。看见璀璨阳光下的二人，他认定叶文熙的私人生活很紊乱，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无奈叶文熙看着懒倦又曼丽，又让他完全无法生气。

周通上前说道，“二爷，林老板又来探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