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八十六(1 / 2)
又隔了几日, 赵前辈终于传信上来,说午后会开将重怜姑娘带回去了。我想不太明白,假若他是为朱如雪办事,这样将朱重怜送上来只是为了迷惑我么?
朱重怜清晨就起来整理了好了行囊, 将院中屋内都清扫了一番, 且我进火房后, 还发现了一碗她留在灶台边给我的甜粥。
我去她暂时的住处去寻她时, 她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有一声没一声地吹着竹笛。
见我过来,她微微笑了笑, 道:“卫公子, 我要下山了。”
我说:“看来你爹已经将仇家之事解决了, 这是好事。”
但重怜姑娘没有我想的那么高兴,她虽然在笑,声音听起来却像含着淡淡的哀伤:“这确实是好事。卫公子, 此事一别, 往后大约不会再见了。”
我说:“倘若我们有缘,总会有相见的时候。”
朱重怜说:“兴许是如此。”
我想了想, 又道:“姑娘的粥做得很好。”
她轻笑道:“我平日也无事可做,只能做这些事消遣时间了。”
“我原以为大户人家出来姑娘都只学琴棋画, 是不会做这些事的。”我说, “但你做得比寻常农家姑娘还要好, 在下很是佩服。”
“没甚么好佩服的。”朱重怜略略一顿, 道, “我家虽勉强算是大户人家,府中的仆役却很少,有些事必须由我来……何况这些事也不算难,只要肯做便能做。”
她说完这些,忽然问我:“我见公子腰间挂着的香囊似是出自女子之手,这送香囊的人,可是公子所说的吕姑娘么?”
我说:“正是她。”
朱重怜道:“女子送香囊,公子可知道其中含义?”
我还没想出应对的话,她又笑着问了一句:“那我送公子的香囊,公子也会收么?”
我说:“姑娘是在取笑在下罢?”
“多情比无情要更让人难过。”重怜姑娘说,她柔若无骨的手忽然覆上了我搭在桌上的手,道,“公子是能心怀天下的人,想来是不会把儿女情长之事放在心上的。”
我抬眼看向她坐着的地方,没有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迎面吹来的冷风中夹带着栀子花的芬芳,她将掌心贴在我手背上时,我又不可控制地想起了我娘。
我娘以前说为人不能太过张扬,否则就会招致祸患,所以她说话时常常是唯唯诺诺的口吻,好像她是任谁都能踩一脚的尘土……我明明说过不会再想她了,却还是会在重怜姑娘接近我时不由自主地忆起她,心中又浮上一阵难过。
她予我一命,我还活在这尘世间,我就不能忘记她。
但只要有一日我不能忘掉她,我就不能去想甚么儿女情长。
我垂下眼睑,对朱重怜道:“只要我与你相识一日,往后再相见时,也可以朋友相称。我以为姑娘对我其实并没有心悦之意,这些话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姑娘又想要在下给出怎样的回应?”
“我心不心悦公子,若是我自己不说,公子又如何能知道呢?”朱重怜浅浅地笑着,她握住了我的手,忽然俯身向我靠来,将温凉的唇在我左脸上轻轻贴了一下。
我一时没回过神,待她松开我的手后才怔怔地抬起了头。
“我这般做,公子厌我了么?”重怜姑娘问我。
我搭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本想出口的话忽的像根鱼骨鲠在喉间,怎样都说不出来了。
良久之后,我才听见自己出声道了句:“姑娘做了这等事,也仍旧是不心悦我的……你何必强迫自己这般做呢?”
我没有等到她的答话。
她在许久以后,才又轻声对我道:“我下山那日,公子能来送我么?”
我说:“姑娘想让我去,我便会去。”
“公子不知我是有情还是无情,”她说,“我也不知公子是有情无情,看来情这一字,确实是难懂。”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冷风呼啸而过,刮得我脸上生疼,只有被她的唇贴过的那一处在隐隐发烫。
情这一字,确实是难懂。
*
赵留前辈果真如约来了谷中。
他遣人送了几箱珠玉上来后,对我道:“还请小兄弟帮我谢谢你师父。药王谷救小女一命,这些珠玉虽少了些,却是我一番心意,往后若是药王谷有事,也可下山去寻我赵家。”
重怜姑娘站在他身旁低声道:“爹,是卫公子替我配的药。”
赵前辈楞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拱手对我笑道:“想不到小兄弟年纪不大,医术却如此了得,果真不愧是药王谷神医席青的徒弟。”
我谦虚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些东西小兄弟就先收下罢。”赵前辈说,“虽说对药王谷而言,这些珠玉都不值一提,但如今山下之事还不够安定,也暂且拿不出更多的东西上来……再过些时日,我会再送两箱黄金进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