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八十(1 / 2)
我师父闭完关, 心情好了不少,也没有因我把朱重怜留在山上这件事而生气。
他对朱重怜的态度竟与对吕姑娘的毫无二样,或许是他即便真的厌恶一人,也不会轻易将这份厌恨摆到明面上。
我心知他不会亲口同我讲关于朱如雪的事, 只好委婉道:“师父, 进谷的这位姑娘……她并不随她父亲姓, 而为朱姓。您上次称她为赵小姑娘, 兴许是不恰当的。”
“不随父姓也没甚稀奇的。”我师父同我说话的语气却与寻常无二, 不屑地笑了声,道, “她姓甚么又与为师有甚么关系, 为师想怎么叫她就怎么叫她。”
我说:“行。您开心就好。”
我师父笑了声, 说:“为师问你,现在觉得这重怜姑娘如何?”
我当初说她与吕姑娘给我的感觉不同,过了这几日, 我与她熟识些后, 觉得单单这么评论无法恰当形容我心中的感受。思索半刻后,我才斟酌出回答我师父的话:“她很像我娘。”
想想这么回答也不对, 我只好再补上一句,道:“像我娘那样温柔的江南姑娘。”
“你娘?”我师父顿了顿, 说。
“我从前跟师父提到过, 我并非父母双亡的孤儿。”我说, “我娘还在山下, 只是……”
我还未说完, 我师父突然出口打断我道:“你为何不曾提过下山找她之事?你若是提过,为师定会让你下山的。”
“我不想找她。”我说,“不提,自然就是不想去找。”
我师父突然关心起我这种事,我心中讶异,不知他是真心想过问我家中之事,还是想转移话题,不再与我谈关于朱重怜的话题。
我说我不想去找,不是说我不想我娘。我闲暇时独坐时,我就会想到她。
我想到她的原因有许多……她是我的血缘至亲,是给予我骨血的人。但最重要的是,她让我这个从异世来的孤魂野鬼,在那最孤立无助时有了活在此处的归属感。
“……但我往后也不会常常想起我娘了,过去之人,该忘总该忘的。”我说,“我说我要留在药王谷,不是为了叫您开心才说的哄人话。您在这里,我以后便也留在这里。”
我师父被我这一番肉麻话恶心到,不知在生甚么气,抬手就将面前的棋盘上的棋子都扫在了地上,道:“药王谷弟子出师后都必得下山去江湖从南到北游走一趟,混出些名堂后才能回来,是你这想留就能留的么?”
我叹气,说:“我自然知道。”
他即便现在正值气盛的青年时候,也总有老去的一天。
我得有接手药王谷的本事,才能从他手中接过天下第一神医之名。
我师父说:“且就你现在这个傻模样,为师能放心隐退江湖?你留在此处,又增长不了见识,还是要出去走走的。”
“那就是在走完江湖后,我再回来陪您。”我说。
我师父听完又是冷呵一声,也不知我说的话哪处有毛病,他听我说这种话总是不高兴。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对我道:“你去了江湖,大概就不会想回来了。”
我说:“我不是这种人。”
我师父又说:“人总是会变的。”
我疑心他在闭关时看了什么琼瑶剧,不然为何要这般感性地同我说这些。
大约是人到中年,总会有些奇怪的想法罢。
我师父忽的问我:“倘若你师兄对药王谷落井下石,你会如何做?”
我说:“我师兄?”
我师父说:“他走时已与药王谷断绝关系,就是对谷中下手,也算不上是违背道义。”
我心道我又打不过我师兄,就是他不顾情面做出对不起药王谷的事,我又能做什么?
他们都说我师兄是个把私利看得比情义更重之人,我却常常觉得并非如此。岑师兄要真是那般冷情,又怎会为我们做糕点做饭菜,还对我们那么好呢?更何况他……
他还将自己的性命交在了我手上。
虽不明缘故,但我私下以为,他这么做,便是要我放心,他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药王谷的事。
我仔细琢磨了一番我师父的话。
原来岑师兄已与药王谷断交,难怪他说下山后我便不能叫他师兄了。
我问:“他为何要与我们断交?”
“此事与你无关,他要撇开的只是药王谷……”我师父话到此处,忽然又大笑起来,道,“天下人岂不都是如此?有福可同享,有难不同当,为着一己私利还要自称道义,到底有甚么意思?”
等我师父走后,我才愕然想起晓知白也坐在此处。
他方才一直都不出声,我都忘了他还在这里。
晓知白收拾着被我师父扫在地上的棋子,好半天后才对我说:“你师父说这些,也有他的思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