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七十六(1 / 2)
我师父真的甩手将这个烂摊子抛给我了。他不想管事时就埋头闭关, 我又不知他在何处闭关,要闭到何时,很绝望啊。
等我煮完粥,去分别敲那父女的门时, 才知赵前辈在天色未亮时便下山了, 把重怜姑娘一人留在了此处。
重怜姑娘接过我手中的粥, 与我一起在屋中坐了好一阵, 才柔着声音道:“因知药王谷中人都重情义, 家父才出此下策。”
她身上的胭脂闻着与栀子花香极为相似,甜而不腻。
我离她不远, 鼻尖被这点胭脂香萦绕着, 不知为何有些坐立不安之感。
她以为我不做声是生气的缘故, 又轻声道:“我不想给公子添麻烦,也知此事叫公子为难了……待奴家喝完粥,能请公子送我下山么?”
我说:“你下山后能去何处?”
重怜姑娘思量了会, 道:“就身上剩的银两, 去寻个小店住些时日罢。”
她倒像是听得进话的人,但要是真如她父亲所说有人寻仇的话, 她一个姑娘独身去住小店,岂不是更加危险?我犹豫须臾, 心道我方才就不该多此一举地问她要去何处, 问罢这样送她下山良心又过意不去, 人真是难做。
要是我贸然送她下山, 她在山下若是出了什么事, 罪过岂不是要归在我的头上。
“姑娘还是暂且在山上住些时日罢。”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说,“等我师父出关后再谈此事。”
她抿唇轻轻地笑,道:“公子果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
我说:“姑娘若是有需要之物,便来东边的屋中找我。”
仔细想了遍要交代的事后,我忽然想起晓知白昨日说的话,心中一动,便开口问她道:“姑娘当日只说了自己的名,我可否冒昧问问姑娘是何姓氏?”
“奴家姓朱。”重怜姑娘语气寻常,似是知我的困惑,又柔声解释道,“我不随家父姓,其中缘由颇多,一时无法同公子说清。”
她之后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我心神晃晃,回屋后能记起的就只有她说自己姓朱的那句。
怎么真如晓知白说的一般,她与朱如雪是同姓的呢?
按晓知白的话来讲,朱如雪心机甚重,她要是处心积虑想重来药王谷寻仇,又怎会这么直接地让安插进谷的人姓朱?我心想凡事都不好太早下定论,万一这重怜姑娘真是朱如雪派进山中的人,我这般让她住下来,会不会给谷中招来祸患?
晓知白坐在石桌上削木牌,见我回来后还为此事烦心,便开口劝慰道:“你师父即便是在闭关,也应当是知道你所做的决定的。他要是觉得不妥,自然会出手阻止……但他如今还安心在洞中闭关,大约是觉得留这姑娘下来,对药王谷也没甚危害罢。”
我说:“此事与朱如雪有关,他若是知道,还会这般放心么?”
晓知白说:“要真是朱如雪,他就更不想管了罢。”
他抬手在我额间一按,瓮声瓮气道:“你既然知道你师父与朱如雪之间的事,与那姑娘交谈时时就多留点心。”
我说:“我会当心。”
“你对姑娘都太好,她若是借着你这点提什么请求,你怕是不好拒绝。”晓知白说,“你又为何要对姑娘都那么好呢?”
我说:“话不能这么讲,你不是姑娘,我不是也对你很好么?”
晓知白说:“不如你对姑娘的好。”
我心道他做甚么要比这种事,嘴上却还是在安慰他:“对你是天下第一好。”
晓知白愣了会,怔怔道:“什么是天下第一好?”
我说:“以后一群人来药王谷看病时,可以让你最先看。”
晓知白:“……”
我说:“年年都准备生辰礼给你。”
晓知白:“……”
我说:“就是对你比对我师父还要好。”
这已经是我对人最好的级别了,他还是不满意么。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竹青,你瞎说起话来比我厉害。”晓知白吸了一口气,又呼的将其全数吐了出来,闷声说,“还是来谈谈这几日你要如何对待那姑娘罢。”
*
几场秋雨后,天便愈发的冷了。远方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缓缓地融进了淡红的霞光中。
少年身骑一匹瘦马,背负一挂画卷,慢慢悠悠地走在这几里都见不着人影的羊肠小道上。他看着还十分年少,身板如所骑的瘦马一般瘦小,与其说是少年,不如说还只是一个刚刚十岁出头的孩子。行了一段路,他猛地捂住心口,重重地咳了两声,干裂的唇上很快便被他呕出的鲜血所浸染。
往哪里走,该走到哪里,他一无所知。
他所行的方向,完全是由他人指引的。
霞光黯淡下来,浅红渐渐化为深紫,点点明星隐约在空中闪烁。天色已经晚了,孩子抬头往依稀能见到炊烟的方向又望了一眼,方要让瘦马继续前行,前面路旁的丛林中却忽的闪出两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手中各执一段麻绳,竟是要合力将他束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