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十四(2 / 2)
他一笑,说:“我此次不是为了替自己寻医,而是为小女前来。”
说罢,他转头拍了拍跟在他身后那位姑娘的肩,让她站到了我面前。
她朝我倾了倾身,说:“奴家名重怜。”
这位姑娘声音虽不如吕姑娘清脆,却也十分娇软,像是天生说话就带着几分亲昵之意。
“在下卫竹青,是药王谷弟子。”我说,“恰好我也正要回去寻我师父,二位就同我一起走罢。”
回住处的路上,我走在前头,一面留神着脚下的石磴,一面听着青年问我:“小兄弟可是患有眼疾?”
他问罢,又有些尴尬地笑道:“我这般出口探问,似乎太失礼节了。”
我倒是不介意这种无心的冒犯,何况我也不认为他人说我有眼疾是冒犯的行为,他们所说的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又何须为此心生恼意呢?
我说:“我生来便有此疾。虽看不见事物,但常人能做之事也是能做的,前辈不必觉得我与他人不同。”
青年说:“看来小兄弟不仅相貌堂堂,心怀也是一等一的大。”
我:“……”
听不懂他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心大还是在夸我?
我在听不懂别人说的话时,会像晓知白一般也把眉头微微皱起,装作自己在沉思的模样。
那位重怜姑娘就跟在我们二人身后,一言不发。她不同我说话,我倒是松了口气。像吕姑娘那样的女孩子我还能说上几句话,对着这种小家碧玉、文静守礼的姑娘,我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娘当年也是这样的女子。
我也不曾开口对我娘说过甚么,在她面前,我是不需要说话的。
想着还有与我娘如此相似的姑娘跟在我身后,不论那青年前辈再对我说什么,我都无心再回他了。
*
“医屁啊,不医。”我师父让那父女在平常他替人诊断的屋中坐下后,把我拉进了他的住所,拍桌大怒道,“你既然知道他是来替他女儿求医,为何不顺带告诉他为师不医女子!不医!”
我诚恳道歉:“我忘了。”
我师父拿拂尘打我,怒气不消,道:“真是气死为师!是不是见着人家姑娘好看才忘的!为师真是看透你这个瓜批崽崽!”
我默了默,道:“我瞎呢,看不到她长啥样。”
“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懂吗!”我师父大声嚷道。
幸好他住处离那诊断屋子还有些距离,不至于叫那对父女听到他喊到几乎要破音的封建发言。
我说:“那您要让他们直接下山么?”
我师父说:“为师最烦的就是他们这种人,上山前不打探清楚药王谷规矩,随随便便就来求医!个仙人板板,老子不医他们下山还要四处叨逼,说天下第一神医就是个狗屁玩意,说老子为医不仁!为医不仁?啊?说的什么屁话!”
我替我师父默念了一遍大悲咒,希望他能尽快冷静下来。
看来他是真心不想医女子,竟然能气成这副模样。
我说:“您是天下最讲道义,最有仁心的医者了。”
我师父说:“道义个屁,为师多少年不讲这种听着恶心人的东西了。”
那看来这样夸他行不通,我酝酿片刻,又道:“那些人就是嫉妒师父您的才貌双全,您要是真被他们的话激怒了,岂不是正随了他们的愿?”
我师父听完我的话,当真就不吵了。他放下拂尘,垂着头背着手在屋中绕圈,一边绕一边念着“才貌双全”四字。
他念了大约有几十遍后,才猛然抬头对我说:“夸人的话说的倒是比从前好了。”
我说:“是实话。”
我师父终于镇静下来,问我:“你觉得那赵小姑娘如何?”
我怔了会,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赵小姑娘就是重怜姑娘。她不曾说过自己的姓,但既然她父亲姓赵,按理来说她也该姓赵才是。我师父叫她赵小姑娘,倒也没甚毛病。
我与重怜姑娘话都没说上几句,又怎能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呢?
但我师父这么问了,我还是认真地想了想,才答道:“她与吕姑娘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
我师父呵了声,道:“你别拿红香馆那女娃娃出来作比,她那样的哪算得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