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希望破灭(1 / 2)
话说回三司会审长安府受贿时。
荣国府。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的贾赦自林府门前一番唱作俱佳之后, 声名肉眼可见的转好,众人皆道贾大老爷至孝, 连他平日里一些纨绔习气也都不重要了。
赦大老爷感觉自己多年的委屈得到了世人的认同,身心畅快, 同时, 也被夸得开始爱惜羽毛了。虽然还是会吃酒高乐, 但多少开始约束自己的言行, 多在家中放纵,也不轻易的拿下人出气发火。
这一日, 赦大老爷正乐着, 忽闻大理寺气势汹汹上门指名拿贾琏。
大老爷唬得脸色巨变, 翻身下榻, 着急忙慌的往外冲,连靴子都穿反了。见得大理寺官差, 大老爷忙塞银子打探消息。
奈何,如今的形势下无人敢以身试法, 大老爷铩羽而归。
贾琏一头雾水的被带到了大理寺公堂。
原来,因长安府受贿案,牵出了贾琏与节度使云光书信往来为薛蟠说情。
贾琏闻此连连喊冤否认。
大理寺即召云光对峙, 引出送信人来旺儿。
贾琏脸色大变。
来旺儿是妻子王熙凤的陪房,平日里上甚得王熙凤的倚重。
他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果然, 待押来来旺儿, 惊堂木一敲, 从没见到这场面的他便什么都召了。是王熙凤冒用贾琏之名与云光书信。
此事一出, 众人皆惊。
被大理寺传唤,王熙凤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敢抬头,只哭求大老爷开恩饶恕她无知,对罪行倒供认不讳。
大理寺即报当今。
皇帝陛下阅过卷宗,冷笑一声:“王家的女儿?呵!”
可见圣心。
因只是一封书信,而非金银实物行贿,无前律可依,皇帝陛下也没亲自发作王熙凤,只以治家不严之罪,革了贾琏的五品同知。
贾琏一路臭着脸。
王熙凤深知己过,也不敢狡辩,只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至马车旁,王熙凤上车,贾琏却一反常态的选择骑马。
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马车上,王熙凤的心随着车轮“咯咯愣愣”的不安的响着。
及至荣国府。
贾琏正要拂袖而去,却看到院子里一大堆的箱笼物件。
贾琏皱眉。
这些东西很熟悉,看起来……
“王姑娘,老爷说贾家没有无视朝廷法度的媳妇儿!这里是您的嫁妆,您点一下,若是无误,我等便装车送您回王家!”王善保家的趾高气扬。
王熙凤顿时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这种场面,不久前她的姑母刚刚经历过。
“二爷!”王熙凤如同溺水之人,用力抓住贾琏的胳膊。
贾琏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地“川”字。
“姑娘!这是老爷的意思!您不要闹,免得难看!”王善保家的疾言厉色。
“不要!”王熙凤只望着贾琏,拼命冲他摇头。
贾琏低头,避开她的眼睛,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王善保家的见王熙凤如此,直上前拉扯王熙凤:“姑娘莫要教人笑话!快些撒手!”
王熙凤冷不防被她拽开,拽得一个踉跄。
贾琏见王熙凤满脸泪痕形容狼狈,心里“咯噔”一下。成婚四年了,他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她爱金银富贵,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
“二爷当真要休了我?”王熙凤哽咽。
贾琏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但是叫他休了妻子,他却有些恍惚,没有主意。
“二爷好歹想想咱们的大姐儿!”
贾琏心头一悸。
女儿还不到三岁,连名儿都没取就要失去母亲了吗?
贾琏捂住头,怒斥:“你莫再提姐儿,若不是你,姐儿何至于……”
想起那小小的晃悠悠跟在他身后唤爹爹的孩子,贾琏心口疼。
王熙凤惨然一笑,渐渐安静下来,缓缓地说:“我啊,我是生是你贾琏的人,死是你贾琏的鬼。”
贾琏来不及去想这句话,只见妻子冲着一根柱子狠狠地撞上去。
“砰”一声,王熙凤直直的向后倒去,额头上鲜红刺目的血滑落。
贾琏大惊失色,急奔过去,跪在王熙凤身边将她抱起来,见她半脸的血,更是唬得面色青白:“大夫!快叫大夫!”
“凤姐儿!凤姐儿!”贾琏急唤王熙凤小名。
平儿拿干净的帕子捂住王熙凤额头上的伤,跟着喊:“奶奶!奶奶!”
王熙凤受力不住,撞得脑子眩晕的睁不开眼睛,但是是有意识的。她努力忍着这要命的眩晕眼睛强撑起一条缝儿,有气无力的说:“对不起。”
“不要胡说!夫妻一体,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贾琏被这些血吓坏了,此刻他哪里还能记得妻子的连累,只盼着她不要有事就心满意足了。
“原谅我。”王熙凤虚弱的看着贾琏。
贾琏连连点头:“原谅你,原谅你,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不要有事,不要胡思乱想,大夫很快就来了。”
王熙凤笑了,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你以后要好好的。”
如同遗言的一般话听得贾琏肝肠寸断,用力喊:“你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
王熙凤的笑容渐渐消失:“不放心大姐儿啊!不放心啊!”
贾琏泪如雨下,不住的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王熙凤头一重,阖上了双目。
“啊!”贾琏放声痛呼。
他痛苦的□□叫众人不敢靠近,各个面白如纸。
平儿颤抖着伸手探王熙凤的鼻息,大喜:“二爷!奶奶还有气儿!还有气儿!”
贾琏大喜之下,又哭又笑,状似疯癫。
看罢大夫,仔细了包裹伤口,王熙凤悠悠醒转。
“救我做什么?不如教我死了!”
王熙凤挣扎着起身,手臂一软,又跌了回去。
平儿忙按住她:“奶奶有伤在身,不可乱动!”
贾琏轻叹一口气,坐在床边,将散乱的被子拉起来给王熙凤盖上:“你好好养伤,莫要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夫妻情深,又有孩子牵绊着,贾琏不舍得。
王熙凤闻言,泪水滚落:“二爷。”
贾琏笑笑:“睡吧。”
王熙凤乖乖的闭上眼睛。
贾琏起身去见父亲,请家长大人收回成命。
待贾琏走后,王熙凤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嘶!”
王熙凤伸手要碰额头又不敢碰。
好疼。
撞得太狠了。
“奶奶没事吧?感觉怎么样?”平儿关切的问。
“无碍。”王熙凤对自己伤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她的心思在别处,“吃我的穿我的,我居然还敢背叛我?”
“将来旺儿一家发卖到矿上。”
王熙凤吩咐平儿。
出了事,身为奴才不说为主子当灾,反而出卖主子。
如此奴才不杀鸡儆猴,将来人人效仿如何了得?
得知出事之后,王熙凤便想了,来旺儿跟他多年,若他能一力将罪名扛下,她必教他的妻儿成为像赖嬷嬷一样的人。
但是,来旺儿教她失望了。
所以,做不成榜样,就只能做警示了。
和王夫人不同,王熙凤杀伐果决,机敏善变。
在王夫人出事后,眼看着事态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局面愈发的难以收拾,王熙凤就忍不住暗暗责怪她那罪魁祸首的姑妈。
不管事情做没做,大家不信她,她就该一死以示清白的。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叫姑妈去死,就好像她刚刚做的一样,只要做出这幅姿态就好。
吃得苦上苦,方为人上人。
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
若是王夫人当时那么做了,流言就只能是子虚乌有。也就不会有后来薛家的事,更不会牵连到王家。
王熙凤只是没想到这招最终是自己用到了。
这几年,她与贾琏两情深厚,拿捏起来倒也容易。之前种种,不过是做戏教贾琏原谅她罢了。
贾赦听说儿媳撞柱,也唬了一跳,但是这并不能消减他近日对这个儿媳不满。
这还要从王夫人被送进家庙、贾政被罢官开始说起,眼看着二房不中用了,贾赦以为自己该当家做主了,便想教邢夫人当家以方便自己行事。
可是,老太太死活不肯,只教王熙凤管家。
而公公不好见儿媳妇,贾赦便教邢夫人从王熙凤那里要人要物。不想王熙凤却敷衍不肯给。
如此,贾赦岂有不恼她的?
这次逮到这样的机会,贾赦自然不能容她。
贾琏肿着个眼睛求贾赦收回成命:“她毕竟是大姐儿的亲生母亲。还请父亲再给她一个机会。”
“你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贾赦指着儿子的鼻子骂,“你想要女人,我这里多得是!”
“听听你说得什么话?这话也是你当老子的能说的?”贾母不知何时出现,一脸怒色,重重的捶着手中的龙头拐杖。
贾赦恨恨的瞪了儿子一眼。
他的这位母亲一年也难得来一次,这次来的这么凑巧,不消说必是这孽子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