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雨倾觞(1 / 2)
“哐铛”的一声,雕刻着精美镂空花纹的窗子忽然给风吹开,春日里带着些湿冷的空气涌进来,将桌案上的几张卷轴给拂落至了地上。
案前执着朱笔的青年抬首,不悦地瞟向风之来处——
大敞的窗子像极了画卷的裱框,仿若倾盆的大雨于画中密密落下,它是自落缨灭国那日便开始下起,至今亦未曾有一丝止歇的迹象。流年的樱被密集下落的雨滴击打,还未来得及有抵抗的举动便带着不甘跌至地上,落到一滩滩地水中。此时的它们,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改变它们轻盈的身躯愈来愈重的事实,直至最终也只能够躺在水底,愤怒地将自身的命运交付于他人的手中。
天空,它是在哭泣着什么吗?
可是,即使它如何哭泣,也改变不了落缨破国的事实!
冷冷地哼过一声,他将毫笔甩至案上,殷红的朱砂因着这剧烈的动作于奏折字句间落下点点的红,在素白宣纸的映称下有种类似于瑰丽的醒目。
这样沉闷的空气,实在是令人提不起精神来批阅奏折,可是偏偏,这些实在不是可以假他人之手的东西。神殿的祭司即将到来,于他的正式登基仪式之上,将沉重的龙冠戴于他之发首。
他将要成为……帝王了呵……
合上双眸,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喜悦。
夺了落缨的江山又如何?父亲、母亲、哥哥……白府除却他之外的所有人,他们早在十一年前便已藏身黄泉!正如逝去的时间不会回来,往昔白府的欢声笑语也已经不再存在……就连府祗,也已被推倒筑上新宅。
即使游走于街头,陌生的建筑群已经令他再找不着从前的回忆。
一切,都已经全然变样。
都是他们害的!都是他们害的!
眼前,仿佛有一张张的人脸晃过,是前来白府将父亲带走的人、是官员们的唯恐避之不及、是守在府祗周遭的侍卫、是狱卒冷硬的面孔、是牢犯们嗤笑着的神情……
拟写呈于皇上的奏折直至很晚的父亲、训斥他耽于游玩的父亲、被人们口耳称诵的父亲……竟然会叛国?无法忘记,昔年的景像如同发生在昨日,让他无法忘记……
无法忘记那些人从父亲的书房搜出所谓证据的书信时父亲面上惊诧的神情,惊诧得……就连手中几日未曾放下的折子也落到地上都不知道,那是反映苍蒲水患致使粮商哄抬物价、请求朝廷放粮压价的折子。他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些由父亲书房中搜出的证据——这些东西任何一个搜查人员都是可以放进去的。从来没有相信过,这样的父亲,竟然会背叛落缨。
可笑啊……更可笑的是……
他的父亲,白明苍竟然在他们即将被斩首时仍然相信那个所谓的圣明皇帝!
圣明皇帝?承光帝如果圣明,又怎会坐视其他官员将“叛国”的罪名冠于父亲的头上?!承光帝如果圣明,白府又怎会被判满门操斩、诛连九族?!
不辨事理,这样的王朝留着还有何用?
逃离帝都流年之时,年仅十三,复仇的信念便已深深地扎根!
他发誓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回来复仇!他要将所有陷白府于不利的人尝到与白府同样的苦……血债,就要以血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