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冯预复位（2 / 2）

在潮湿的枕上醒来，裕华殿空阔无极，夜风吹起幔帐，如寂寞翻飞浪涌。

没有她的夜，仿佛更加漫长。

空旷如斯的魏宫，再也没有那个言笑晏晏的面容……

求仁得仁，亦复何怨！

他的眼睫终于浸湿，像是鸦羽沉沉坠下。

一场持续两日的大雪，纷纷扬扬终于落幕。大雪过后，宫中亲眷的小孩子们在雪地上戏耍，打雪仗、堆雪人、塑雪马……

魏国地处北方，冬季长，冬天的冰嬉是难得的冬日锻炼方式。冰嬉者由禁卫将士和内务府官兵组成，百余人被分成两队：一队领队穿红马褂，队员穿红背心；另一队领队穿黄马褂，队员穿黄背心。队员们膝部裹着护膝，脚穿装有冰刀的皮靴。冰场上设有旗门，高高悬挂着七彩炫目、丝穗飘扬的天球，队员们在滑行中张弓射球。身着束身戎装的射手一字排开，手持弓箭，那威风凛凛的阵势，使围观众人们发出阵阵赞叹。

皇帝坐着大冰床御驾亲临。冰床极为气派，底座犹如龙舟，两面描金绘彩。龙舟上矗立半封闭的暖棚，棚顶贴着毛毡和黄缎，上接金漆宝顶。棚前侧设雕龙宝座和一众观赏台。冰床如有推动能滑行如飞。皇帝冯预着黑色元狐披风、一身束身戎装就座后，众妃嫔按位份带着暖手炉就座，各个身着盛装、争奇斗艳，在这个经历宫变后仓促惶乱又漫漫无尽的冬日里，这个传统节日显然让她们体味到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愉快。

号令一响，各弓箭手争相而出，互不相让，疾速滑向旗门，施展绝技：有的游鱼一般灵活地滑过旗门，来个“犀牛望月”回首疾射；有的单脚点冰，如金鸡独立，弓响箭出，身手敏捷，英姿勃勃。真是“冰莹点点放银光，箭镞闪闪似飞蝗，健儿猿臂献身手，彩球飞落报君王”。

旗门之前，更是你推我挡，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冰技差火候的，被推得一个趔趄，直撞到身后滑来的队员，两人仰面摔倒，滴溜溜滑出去老远，逗得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大笑。

第一梯队的队员在规定时间内射球完毕，有两个队员光着手伸手致意。观众席知道这两人将箭头射入天球，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第二队尚未开始，只见冰床上的皇帝双臂一展，披风滑落，冯预一把将桌案上的弓箭执过，一翻身便下了赛场。

近身的妃嫔们站起身来。刘昭容在莱城王篡位时并未欢欣奉主，冯预复位后将她晋位贵妃，如今依然执掌后宫大局。站起身的她虽然关切地注视着下了赛场的冯预，却并未出言阻止。

列在最末座的却是她同父异母的嫡姐刘璃，她并未起身，淡淡装扮的脸上似不再有昔年的艳光。看到冯预在冰上远远滑开，只有一丝的讶异从眼中闪过，俄而即逝。

冰上的众将士看到皇帝下场，各自一阵骚动，随即静灭。亲近的将领都知道皇帝近来的转变，遂带头动身飞驰，场面上一时更加激烈……

满身是汗的冯预结束了赛事后，刚刚换过常服，便唤东安郡王冯正南觐见。

本来还在家悠哉游哉休沐的东安郡王冯正南满腹疑虑，事实上他还从未被皇帝私昭过。他这人对朋友义气，政事上却并不是皇帝的“智囊”，却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召自己入宫。

到了才知道，原来皇帝问的是他叔父安豫王当年的事，问是否知道安豫王当年病重时所娶的新妇，临终前是否给那个新妇留下一所宅子。

年已花甲的冯正南顿时来了精神，疑虑一扫而空，详详细细对皇帝说了。还告知了那宅子的具体方位。

冬日的大雪纷纷扬扬，将京城撒上了厚厚的一层银沙粉。

村巷并不起眼，此时连日的大雪将巷子静静地覆盖。一只快要冻僵的雀儿歪扭地飞走。冯预下了轿子，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雪，向那户青砖青瓦的门户走去。

重重地推门，门户被大雪浸湿，左右的护卫出手，冯预站立片刻，走进门内。

青砖青瓦，一片院子。进了院子，过垂花门，才发现两进院落，中庭很大，厢房正房极为规整。后面是菜园，地面阔大，两株腊梅刚刚长成，隐有暗香。大雪覆盖着土垄。一切静默在雪中。

回到中庭，惊讶于那两株金桂的巨大，可以想见秋天时候它开得有多么热烈。

他想要推开门进去正房，房门锁着，跟着的里正弯腰殷勤道：“打开吗皇上？”

冯预不置可否。

里正忙道：“厢房没有上锁。屋主走的时候似乎很匆忙。”

冯预转身大步跨出去，几步推开厢房的门：

刚进门是一个小厅，正面是一颇有古风的木匾，上书“砚润炉温”，下方是一列书架。左侧墙壁上挂着几幅条状山水画轴。左手边有一个长形桌案，摆放着青瓷的茶具，左侧进门，门帘尚还挂在门两侧的铜钩之上……仿佛伊人还没有离开。门内迎面正是一个宽大的壶门床，床帐尚没有除去，仿佛还留着那人的余温。床上放着舒适的“一帆风顺”图案的靠背和引枕，深褐色和黄色相间，配着银红的衾被，使这尘封许久的房中颇显出一些温馨。

冯预想起她那时也常常舒适地半卧在床帐中，腕子闲闲地垂在枕上……他进门时才慌忙地起身……

出门回望的一瞬，他想到她当年顾念安豫王时自己的恼怒……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宅子，却是有心地交到她手中……难怪她会念念不忘。

路上天色已经昏暗，听着侍卫们匆匆的脚步声，心中漠然无感，仿佛失去了什么意趣，许久心中都空空荡荡。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