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着我风华】（1 / 1）

我不是个胆小的人。

也不爱轻易示弱。

即便是像现在这样满身伤痕的站在寒风中。

我没有名字，一寒是他们叫我的名字。

地上的碎石子扎得脚生疼。我端着今年刚收来做贡品的蜜橘，看着神婆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用一把蘸了酒的银刀朝我嘴唇轻轻一划，湿热腥甜立刻弥漫开来，再一拧手腕将乘满了金箔的羽毛扇子在我头顶抖了几下，接着将我一推，我便在众人的敲打吆喝声中朝湖水里走去。

一个挽留的人也没有，即便是那养大我的道长师父。此时他正忙着收人们送来的供品，满得溢到了地上。

我不知我从哪里来，自打记事起我就已经生活在这座城中的巫道观里了。听说是几年前巫道长去林子里采灵芝时在一条小溪旁偶然发现了受伤的我，他见我靠在树干上身上裹了件黑红似血的龙袍，约摸才十几岁光景眉宇间却透着不凡，旁边守着好几只凶猛野兽也不敢靠近，便救下了我养在道观，一养就是好几年。

他们都说，穿龙袍的定是皇族，把我养大了是能祭神的，所以全城百姓都指着祭了我能盼来风调雨顺。

巫道长的夫人从前一直护着我，直到某天我担水受了伤，她进山为我采草药，便从此再没回来。在满城的风言风语中巫道长松了口气，如今总算能找个理由把我祭了。

湖中心停了一只小船，白色的灯笼在夜色中分外显眼，大约还有十丈的距离，湖水早已漫过膝间，身上的伤口刺痛着，却远不及心上一分，倒不是因为被众人绑了来祭神而难过，而是记忆里似乎曾有个人彻头彻尾的伤害过我，残忍又狂妄，才让我这样冰冷麻木。

我脑海中始终有一个念头，他欠我的，永远都还不完。

湖水触到了伤口，我皱眉绷紧了嘴，那些忘了的事，也许再没机会去找寻真相了。听说这位神最近换了口味，以往送去的姑娘都能换来风调雨顺，近年来却每每尽数退回，若不是有些胆大捕鱼的男子接二连三的失了踪，也许还轮不到我来祭他。那些退回的姑娘们只是没了贡品，身子都完好无损，可问起来发生了什么，却都像失了忆般什么都记不得，只隐约说着什么“龙袍”。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龙纹刺绣，除了它，我一无所有。

身后回荡着神婆念咒的低语，火堆越烧越旺，火光冲天照亮了湖面。镇上已大旱三年，希望也罢，借口也罢，如今逃是不可能了，在湖水即将没过腰间的时候，我摸到了船沿。船中盛满了新开的昙花，衬得我这一身绣了龙的红衣更显华丽，我苦笑，来时也着这一身，去时也着这一身，也算有始有终。淡淡的昙花香气划开涟漪一路伴着我朝洞口行去，那黑得能将所有颜色都吸进去的洞口在夜色中仿佛随时滋长变得无限大。今夜也许就如这昙花一现，要绚烂一时“香消玉损”了吧。

那神，究竟长得什么样呢。

夜风吹着湿透了的红色薄衫，有些凉。

四周的水面隐隐异动，起先是冒着小泡，接着越冒越大连船身也摇晃起来，我一手稳住船身，一手将贡品护在胸口。刚想着莫不是湖里鱼饿得太久要把我这船给吃了？突然间身后响起巨大的轰鸣，猛的回头，一股巨大水柱冲上天去，掀起巨浪朝岸边的人们拍去，众人四下惊逃，船身顺着涡流极速涌进，我闭上眼，迎接黑暗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