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养(1 / 2)
说起来, 从前跟容氏斗得水深火热, 起因还是因为宁哥儿。</p>
容氏刚进府,是怀着身孕的, 奉子成婚,别人都不知道,宋玉蘅也是偶然得知, 秉承着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 未放在心上罢了。虞淮图坚持要娶容氏,便是虞老夫人也拗不过他, 只得将就娶了,只是不大喜欢容氏。</p>
那时宋玉蘅与她, 也还保持着表面的妯娌之情。只不过那虞老夫人向来不怎么给宋玉蘅立规矩, 此番娶了个不知检点的二媳妇, 脸色一转,规矩立得甚是严格。让怀着身孕的媳妇站着请安,下厨,拜佛, 吃斋,把握着度, 可着劲儿的折腾。容氏初为人妇,颇过了一段悲惨时光。</p>
容氏看着自己和宋氏被婆婆差别对待, 心里慢慢起了变化, 最开始是不理会宋玉蘅, 后来,便是话里藏刀,冷嘲热讽起来。凭什么一个进府三年肚子都没消息的媳妇就能得到婆婆嘘寒问暖,她只不过是失了检点,肚子里也是虞家的种,为何要被苛责?后来肚子越来越大,虞老夫人也就不那么折腾了,容氏挺着大肚子,竟开始讥讽宋玉蘅无孕。</p>
宋玉蘅被冒犯,从来不肯吃亏的,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两人之间便有了口角之争。不过过把嘴瘾罢了,并未闹得太难看。</p>
后来容氏生下虞清宁,都当是不足月而生,颇费了些隐瞒功夫。坐月子的时候,宋玉蘅被宋老太君提醒,该去看看妯娌,免得失了礼数。宋玉蘅遂备了礼品去看望,容氏态度冷淡,她也没好气,本想一走了之,可偏偏虞淮图把尚在襁褓里的宁哥儿,放在了她的手上。</p>
“大嫂瞧瞧我们哥儿,一见你就笑呢。”</p>
软软的一团包包搁在手上,她全身寒毛直竖,谨慎又紧张,都不敢乱动。</p>
宁哥儿小小一只,半掌大的小脸,乌黑的瞳孔,粉嫩嫩的小嘴唇,还吐着口水,对着她咿咿呀呀,柔软地嘴角扬起,竟然笑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初生的婴儿,毫无心防地笑,心顿时柔软了,抱着宁哥儿就喜欢得不行。</p>
“大夫人跟宁哥儿有缘呢,瞧这亲昵的样子。”旁边的人恭维道。</p>
从一开始她就喜欢宁哥儿,虽然自己没有孩子,但是她把宁哥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不仅每天都去陪他玩,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只要她看到,想到,都会送去给宁哥儿。容氏不能给宁哥儿这些,她可以,只要对小孩子好,金银财宝都是身外之物,无所谓的。她是个对自己的爱意毫不掩饰的人,粗鲁直率,也无人提醒她容氏是怎么想的。虞老夫人见她喜欢,甚至还有有意把宁哥儿放在她房里养。</p>
“反正你和庭儿无子,你又喜欢宁哥儿,不如就抱养过来,在族谱上记为嫡长子。老二和老二媳妇还年轻,还会再有的,我也问过老二,他说只要宁哥儿能继承嫡长子所拥有的一切,他是没有意见的。”</p>
这个消息传出,还在府里掀起一波风浪。容氏大哭大闹,原本就对她天天来看宁哥儿不满,此番还要抢走宁哥儿,早就一股暗气,一时发作起来,惊天动地。</p>
宋玉蘅也慌了,她并没有要把宁哥儿养在自己房里的意思,她只是喜欢宁哥儿,并不想抢走他。她连夜向虞老夫人说清楚后,虞老夫人这才作罢。再要去跟容氏好好解释,容氏却以为她是来抱走宁哥儿的,死死抱着宁哥儿。宁哥儿还那么小,被憋得满脸通红,先前还哭得出来,后来哭声越来越低,几近窒息。</p>
容氏尖叫着让宋玉蘅走,当时很是慌乱,宋玉蘅为了让容氏冷静下来,只得先走,没走多远,便听到容氏房里一阵尖锐的哀嚎声:“我的孩儿——”</p>
宋玉蘅猛地站住,夜风猎猎吹了过来,她望向来路,挂着红色灯笼的院子,喜气未散,竟是那般的明暗交替,风声惨烈。</p>
……后来才知道,容氏失手摔了宁哥儿,宁哥儿脑袋磕在桌角,留下了永久性的疤痕。</p>
至此,两人关系急速恶化,明争暗斗。</p>
容氏一夜之间,从一个饱受摧残的媳妇,变成富有心思,左右逢源的圆滑媳妇。她不再是被动接受者,而是主动出击者。她熬心费力,学会管家,下厨,迎来送往,看熟账本,那么多刁钻的老奴,都被她管的心服口服。短短时间内,夫君,婆婆,下人都对她有了很大的改观。是以,她有了和宋玉蘅对抗的底气。</p>
因为花费许多力气在这上面,对宁哥儿,便有了疏忽。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不再把宁哥儿当成心头肉:“宁哥儿喜欢宋玉蘅那个贱人,还对她笑,真让我难受。我可以容忍宋玉蘅拥有世上最好的东西,但是宁哥儿是我的,他怎么能背叛我,背叛为了他忍辱负重,九死一生的亲娘!”</p>
她不让人提起摔了宁哥儿的事,对宁哥儿感情也淡了,一应全让奶娘照料,也不许宋玉蘅再去看宁哥儿。</p>
宋玉蘅若是想看宁哥儿,还得偷偷的去,便是补贴,也是偷偷的给。她和容氏怎么斗都无所谓,但是宁哥儿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p>
宋老太君对她痛心疾首:“母子血亲,心脉相连,你疼爱宁哥儿,怎么不想想容氏的心情?别的事也就罢了,掺杂到感情,定要三思,谨慎而为!你呀,就是被你二叔的强盗做法给影响了,这般任性妄为,不仅害了他们母子,也害了你啊!”</p>
果然,后来就开始传出她的恶名,其中一个就包括不顾妯娌产后虚弱,虚情假意,意图夺走妯娌刚出生的孩子,就是为了报复妯娌。除此种种,罪大恶极,罄竹难书。</p>
她也很后悔,不过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对宁哥儿的感情。她忽而开始反思,那般嚣张,任性,不肯吃亏,真的会保护自己吗?宋家随即出事,事态越来越严重,心情越来越难受,她也越来越喘不过气。死的时候,还记着给宁哥儿留下了两万两银子的体己。那是她最后的钱了,她分了两笔,一笔给宋家旧故,一笔给宁哥儿。</p>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宁哥儿道歉。</p>
可以说,无颜以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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