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1 / 2）

容蘅百无聊赖地用手拨着葡萄藤上的小花。

桌上的酒壶和玉杯还散发着残酒的香气, 清幽, 淡雅，像是极好的绍兴女儿红, 更多了一层烈意。真巧，她原也喜欢这个酒。其实她本不会喝酒，却喜欢闻那酒气, 闻久了, 便也像醉了似的。她闻了一会儿, 心情愉悦，揉了揉手腕, 雪白的腕骨，有一处小小的淤青——摔倒时在地上蹭的, 怪疼的。

“疼得厉害？”

容九慎方才便走开了去, 原想他更衣还需要一段时间, 没想到他很快就走了回来，仍是一身禁、欲黑衣，窄袖高腰，身形风流。他眸子狭长, 目光虽冷，看到容蘅手腕上的伤口后, 变得温和些，并无责怪的意思。

“不疼, 不疼。”容蘅放下手, 谄笑着走上前道：“九叔, 抱歉，方才阿蘅不小心，撕烂了你的衣服，你大人有大量，别同我计较好不好？”她那百无聊赖，不走心的样子，令人十分怀疑她道歉的诚意。也就是容九慎擅长控制面部表情，不然凭她方才的撕衣动作和笑着道歉的样子，就足够训斥她好几回了。

容蘅也不怕，刚刚她是怎么摔倒的，容九慎心知肚明。想着今天是来道谢的，才刚开始就出事，果然是没看黄历就出门，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阿蘅今天过来，是特意来向九叔道谢的。九叔那日赶去救阿蘅，阿蘅甚是感激，只不过，阿蘅有一疑问，还需九叔解惑。”容蘅看了看容九慎，见他没什么表情，应该是不介意吧……便继续说道：“九叔那日说得细节，几乎完全符合，就连成衿也不知道的细节，九叔也全都知道，细思之下，只有一个可能……九叔当时在白鹿林吗？”

她就这样直白的问了出来。

容九慎静静看着她，似乎是在重新认识她，手指轻轻扣在玉壶的盖子上，染了残酒的醉意，坦然地承认：“不错。”

容蘅点点头：“九叔并没有出言提醒我，也没有阻止成衿。我猜九叔同时发现了我和成衿，并且将成衿打晕，成衿醒来后，挖出我埋下的证物，告诉顾姨娘和芙姐姐，一并告到荣安院。我自然是理亏的，只好差了我的贴身丫鬟去请绫姐姐帮忙，好巧不巧，我的丫鬟遇上了九叔，而后九叔出面，助我解围……”她清幽的大眼睛，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慵懒与惬意，反而多了几分灵敏，定定看住容九慎。

“那又如何？”九叔年纪不大，却总让人觉察出已有一副早熟的灵魂。譬如这句话，波澜不惊，寡淡中富含深意，毫不在乎的样子，让人想揍他。

容蘅有些不淡定了，笑意渐渐消失：“阿蘅不明白，九叔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想帮我，就该出言提醒于我，若是想害我，就放任不管好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绕了这么大一圈，阿蘅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变态！搁在常人身上，早就破口大骂了好不好！

容九慎看她小脸因为有了怒意而微微发红，那双清亮的眸子，黑幽幽的瞳孔，平日只是装着乖顺，被逼到绝处后，便会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小小的女孩子，掩藏自身的锋芒，只是为了装乖吗？

他拿起倒在一旁的玉杯，执起酒壶，倒了最后一杯酒。酒液晶莹清澈，如玉如冰，触之微凉，酒香经久不绝，缠绵于身。他饮着，直到饮干了最后一滴酒，这才道：

“都督府的都督夫人宋玉蘅，是当年宋尚书府的嫡系千金，也是天山极草的主人。”

猛然听到容九慎提到自己，容蘅吃了一惊。

他认识她？容蘅迅速在脑中回想了一遍，记忆中的男子，并没有容九慎的身影。

可是容九慎的语气，分明是很熟练的报出宋玉蘅家门，她前世不过是个内宅女子，如何会被容九慎这样的人知晓？容蘅心脏开始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因为紧张和激动，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她微微侧过头去，不让容九慎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努力调匀呼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人是谁？你们认识？”

容九慎看了她一眼，语气微凉：“这位都督夫人，便是第一个做出玲珑雪的人。玲珑雪变成贡品之后，她便在今年春天，因病去世。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她手中流出的玲珑雪。老太君赏了你一盒玲珑雪，你却偷偷背着人，将玲珑雪毁掉。你并不是不爱甜食，也不是不尊重老太君，而是你讨厌玲珑雪胜过这两样。”

“你因为体弱多病，神志不清，极少出门，更别说见过玲珑雪。”

“能让你一看到玲珑雪，就讨厌至极的原因……”

“令我好奇。”

每一句，都让人心惊肉跳……容蘅感觉腮帮子上一阵冰凉的触感，冰的浑身打了个哆嗦。

容九慎的手指非常漂亮，修长，笔直，指节犹如竹节，但又好似冰雪，捏住她的脸蛋，毫不费力地扭过来，令她仰头望着他。

他比她高那么多，强那么多，步步紧逼，犹如一堵墙，堵住她所有的出口。

“你在恨着谁？”

呵。原来，他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没有阻止成衿告密，也很乐意去帮她，就是为了要逼问她，她的秘密是什么。从一开始，这个九叔就没放弃过，什么送兔子，什么示好，全都是假的！他仗着自己过人的洞察力，一点点让自己身边的人信任他，让自己信任他！

原来全都是在骗她！

最后一句话落地，仰着头的小女孩身子轻颤，大而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惶恐，脆弱无依，仿佛盔甲被人打碎的彷徨无助。

*

她在恨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