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江羽似乎十分气闷，却想不到该说什么反驳凝儿，他突然站起来，双目又透出野兽般的光芒，“可我说过的话也一定会做到，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凝儿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她不知道江羽要干什么。只是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年，一旦执着起来就会变得异常可怕。
第二日，凝儿身上的烧已经退了，只是四肢还觉得十分无力。她强迫自己爬起来，吃了点东西，发现杂役房的丫头都在窃窃私语，见到她，又突然住了口，好像有意在逃避她似的。
凝儿有些奇怪，可她又不愿意惹事，所以也并没深问。好在小珍平日与她关系还算亲密，凑到她身旁道：“你没听说吗？江小爷出事了……”
凝儿心中猛地一颤，握紧了手，“出什么事了？”
“不知为什么，他一早上闯到了尹小姐房里，似乎还伤了尹小姐……”
凝儿听完，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那他现在如何了？人在哪里？”
小珍道：“不知道，被城主带走了……”
话音未落，凝儿突然向落云轩冲了过去，她到底还是连累了江羽……
她是一个卑贱不幸的人，不管命运加诸给她再多，她也能够承受，可是她不想身边的人受伤害……
尤其是对她好的人。
奶娘是，李玉凉是，江羽也是……
凝儿冲到落云轩，还未进屋，已听到玄墨怒气翻滚的声音，“江羽，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凝儿听到这声音中的冷意，心中陡地一寒。只见玄墨坐在落云轩内，一袭黑衣肃杀如墨，玉雪般的脸上布满阴鸷。
而江羽跪在地上，上身□□，手臂高抬，被锁在一根柱子上，身上布满了伤痕，不知生死。
凝儿不顾一切地冲了一切，侍卫连忙将她拦住，“放我进去，你们放我进去……”
玄墨眯了眯眼，不觉又勾起嘴角，这个丫头，不是最卑微，最怯懦的么？为何总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自己？
“让她进来。”
凝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看见血肉模糊的江羽，“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江羽看到他，微微一惊，“你怎么来了？”
江羽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只有一口气在，他的前胸后背，到处都是伤口，鲜血淋漓。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嘴唇和皮肤已变得苍白。
江羽哑声道：“我答应过你的，会给你报仇，谁……谁也不能伤害你……”
凝儿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他怎么这样傻，他本是玄墨的爱徒，根本没有必要为自己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凝儿跪着走到玄墨身前，“放了他，城主，求求你放了他，他流了这么多血，快给他止血……”
玄墨凤眸幽深，“放了他？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凝儿心中一沉，江羽已经痛得无力抬头，却还是弯了下嘴角，他自豪地看着凝儿，“我把尹轻婉也打了一顿，给……给你出气……”
凝儿只觉脑中“轰”的一下，尹轻婉是玄墨未过门的妻子，玄墨怎么会轻易饶了他？
凝儿望向玄墨，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高贵如神祇，只是他的表情既看不出怒，也看不出喜，仿佛一块深不见底的黑石。
“毕竟你是我一手带大的，”玄墨望着江羽，“你做事如此不分轻重，实在让我很是失望，你若肯认错，我饶你不死。”
江羽抬起头，弯了弯嘴角，满脸的鲜血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怕，“徒儿的命是师父的，任凭师父处置，徒儿绝无怨言。”
玄墨并未发怒，望着他的眼睛平静无波，“你既知我是你师父，竟敢以下犯上，殴打师娘，事到如今，竟然还不肯认错？”
江羽道：“徒儿自知愧对师父，只是心中还记得拜师之日师父说过的话，遵从至今，从未敢忘。”
永远不要求饶，只有你足够强大，对手才会害怕你。
玄墨凝视着他，半晌，冷然道：“好，那我赐你一个痛快。”
“不要！”凝儿心中剧震，猛地扑倒江羽身前，“玄墨，一人做事一人当，江羽是因为我才冒犯尹轻婉，你要杀就杀了我吧！”
玄墨睥睨着她，眼中满是轻蔑，“你算是什么东西？”
凝儿站在江羽身前，单薄的身子依然荏弱不堪，眼神却平静冰冷，“你说的没错，我是一个低贱的奴婢，而江羽是你的徒弟，奴婢的命换徒弟的命，难道不划算么？难道你就忍心这样亲手杀了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么？”
玄墨审视着面前的女人，是的，就是这个平静得可怕的眼神，她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而是世间之事，包括生死，都不能撼动她的心灵。
可一旦遇到所珍视的，便会义无反顾，绝不退缩。
她的胆子为何这么大！
“你想陪着他一起死？”
“我不想，”凝儿颤抖着嘴唇：“我只想让江羽活着，只要你饶了他的命，将我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记得你的恩情。”
凝儿说完，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一个接一个，额头磕得满是鲜血。
玄墨的心竟然一颤，只要你饶了他的命，将我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记得你的恩情……
她额上的血水和泪水混成一块，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江羽，“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江羽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凝儿绝望地用手捂住，鲜血还是不住地从指缝里流出来。
“玄墨，你放了他吧，他是你从小养大的徒弟，不管他有何过错，求你饶他一命……”
这红色的泪水显得如此刺眼，玄墨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些难受，他玄墨就算有一日被人万箭穿心，恐怕也不会有人为他流一滴泪。
更别说明知不量力，还与他一同赴死的决绝。
玄墨对这种颤抖感觉十分恼火，他甚至嫉妒这泪水，贪恋这泪水起来，他猛地站起来，一脚将凝儿踢翻在地。
凝儿趴在地上，已经没有了起身的力气，玄墨的脚踩在她背上，“你这个贱奴才，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我玄墨要杀就杀，要放就放，轮的到你指手画脚？”
玄墨扯住她的头发，将她脖子向后弯起，凝儿无助地望着半空，眼睛都被血水模糊，“你放了他吧，他是你唯一的徒弟，求求你放了他……”
玄墨愈发恼火，他猛地挥手，“咔”的一声，竟生生折断了凝儿的手臂。
凝儿惨叫一声，剧痛入心，江羽疯狂地挣脱，无奈手腕被锁住，分毫动弹不得。
“你既然这么想死，就陪着他一起死吧。”玄墨的声音阴冷如冰，满是残忍。
凝儿心中一寒，她已意识到玄墨的冷血和残忍，他是恶魔，他当真没有一点感情。
就算自己跪破膝盖，死上百次千次，他也不会有丝毫动容，他还是会杀了江羽……
对不起……凝儿如鲠在喉。
她拖着剧痛的手臂，厉声道：“玄墨，若你今日杀了江羽，我文凝发誓，死后要化作厉鬼，日日夜夜跟在身旁，让你永世不得安宁。我愿散尽魂魄，堕入无间地狱，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听了这话，在场的侍女无不觉得后脊发凉，女子恶毒的眼神仿佛是一个魔咒，带着血腥，弥散在空气之中。
玄墨的手顿时凝住，魂飞魄散，无间地狱？
他玄墨一生手染鲜血无数，暗夜城下无处不布满冤魂，是不是早注定了要下地狱？
好在这世上有太多的恶人要给他陪葬！
侍女们都屏息看着这一幕，这人如此大胆激怒玄墨，玄墨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玄墨突然松开了手，“好，那就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