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十一章（1 / 2）
陆礼最近非常的忙，除了每天固定的不让他省心的儿子和焦小蒙俩人，而今又多了两个。
一是自小看到大的狐狸王爷，一是中了噬心之毒的曲家的小公子。
此时已是九月末，天气虽然在渐渐转凉，但是药房中由于煎药的温度，还是使人感到不适的。可身为医者，煎药这种事老人基本上亲力亲为，极少假手于人。
药房里蒸汽袅袅，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药香。
一生正直的老人认真的煎着药，揭起盖子的手忽然动作一顿。似乎想到并不算遥远的回忆里那股靡靡的花香，于是不可抑制的叹息了一声。
而就在他放下盖子的时候，忽然怔住了：“曲公子？”
眼前的白衣少年人颊若白雪，一双瞳子清洌洌的亮。他只静静的站碍老人的面前，一如当时。
曲聆水出现在药房，总能勾起陆礼一丝不太良好的回忆。
陆礼知道在这个距离下，对方逐渐恢复的视力是能看到自己的表情的。于是老人低咳了一声，企图掩饰脸色的不自在。
而白衣公子却是唯一颔首：“陆老。”
缓过来的陆礼便数落起对方来：“怎么就起来了？还穿如此少到处乱跑？！虽然医者的本分便是救人，可是公子若是自己都与自己过意不去的话，老夫又何苦救人救的这么辛苦！”
陆礼唬起人的时候便是吹胡子瞪眼的，煞是吓人，饶是陆薄奚冷面冷语都觉得唬人。然而他口硬心软，这话说的确是出自真心，哪有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
可是白衣素锦的人却淡淡一笑：“我的身子究竟如何了，陆老应该清楚才是。”
此话一出，老人顿时一顿，目光有些闪烁其词。
陆礼每日必定要帮曲聆水复查诊脉的，加之针灸等等穴位的疗法，因而如若后者的身体有丝毫的变化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就在几日前，老人忽然惊奇的发现。这位曲家小公子的噬心之毒并不再恶化，相反，甚至似乎在一夜之间被压制住了毒性，有了好转的前兆。
视力在逐渐恢复，咳血的症状也在减少。精神良好的时候，甚至能看半天的书。而在此之前，他甚至因咳血而昏倒。在没有任何解药的情况下，实属罕见。
凤陵的狐狸王爷心情大好，连赞：还是陆伯用药如神，我家小聆命不该绝啊。
这确实让一生崇医的老人惊喜万分，以为自己误打误撞果真解了那秘毒，于是更加勤力的研究那几日的汤药，希望从中找出能治愈噬心之毒的解药成分，以造福后人。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曲聆水确实没有服用任何的解药。
老人想，会相信王爷的说辞的，恐怕也只有焦小蒙一个人了。
因为越研究，老人便越发现其中的不妥。那些药根本就不足以治愈噬心之毒！甚至照毒物蔓延的速度，根本就阻止不了从身体内部的扩散！
而如此结果，却出乎意料。
老人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此时，对此有着同样的疑问的另一人就在他的面前。
他用清洌的瞳子认真的望着他：“陆老，噬心之毒您果真可解？”
那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可解。”陆礼长长一叹：“却非老夫所解。”
惋惜而沮丧的语气之下，还有一丝松了口气的意思。
闻言，那双清冽的瞳子出现哀伤而静楚的色彩：“果然如此。”
直到多年后，陆礼想，那时白衣年轻人眼底所含的不仅仅是如此。那其中还有一种名为无奈与悲怮的东西。-
却是没有恨意。-
“陆老，您是他敬重的长辈，您应当知道，您在他心中的位置。”他幽幽叹息，眉间刻满幽柔：“我不希望他失望。我想……您也一样。”-
……什么意思？
他果然知道了！
因为那时给王爷的药，除了自己，便只经过他的手！
白衣素锦的人出现在他的药房，恰似无意的要求顺手帮他将药带给凤陵王。
当时老人便对这一向冷淡的人忽然的热心而疑惑，然而他却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
不过梓欢的香味虽然突出，但是毕竟少有的药材。陆礼想即使他有疑问，也不会有所察觉罢。可他却忘了——
能轻易认出江湖失传已久的名器鸢吻剑之人，又岂会认不得秘毒药引——梓欢！
老人一急，辩道：“公子猜得确是不错，当日的梓欢确实是老夫放的。可是却绝不致命啊！若真是毒药，老夫又怎会给王爷喝！老夫的本意、本意不过——”-
“也许，我是知道的。”-他淡淡打断，似乎要阻止什么真相浮出水面：“而今，我要陆老您继续扮演一个好长辈的角色。”
闻言，老人诧异，激烈的语气也平缓下来：“……公子还…相信老夫？”-
他点点头，毫无愧疚或者不妥地道出事实：“界错在凤陵呆了那么久，您若是真有所不利界错会告知我。”-
即使在之后界错被凤陵的狐狸抓了起来，可是你当真以为一个凤陵王府便能制得住他？
陆礼微微一愣，随之一叹，一种名为悲悯的情绪忽然袭上沧桑的面容。
如果为一个人默默作到了这个程度，是不是代表他爱这个人？-
一个男子和……另一个男子？
陆礼觉得自己活了大把年纪，越活越淡定了。
“喝药罢。”老人微微一笑，慈祥的。而这种慈祥，是曲聆水从未拥有过的。他熟练的将药汁沥出，然后递与他。“一会儿也省的老夫给你送去了。你的毒虽然已愈，却还得多加调理才是。”
“多谢。”他接过，眉眼淡然。
药香袅袅，映着他素净的颊。
他忽然一顿：“陆老可曾知道有一种秘药，能使人忘却一切？”
闻言，忙活着收拾残局的老人一僵，呵呵一笑：“那自然都是骗人的，哪儿有让人什么都不记得的药呢。”
“……是么。”
“不过，”老人头也不抬，“古籍里确实有所记载，不过却非绝对让人忘记一切。只是配合一点针灸或独特的穴位疗法，可以让人选择性的丢掉一部分记忆。或者说，只是暂时的冷冻起来。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