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七章(1 / 2)
慕洗碧点头。
抬起曾经一度织就能让整个大湘为之赞叹的绝美锦缎,而今却青筋狰狞枯槁的手,轻抚了下鬓发,再度陷入回忆。
她还记得,那清丽的少女着了殷红如血的喜服,指紧紧的扒着门不肯离去:不!我不要去!我要在这里等他!待他——
回来!
“那个令她有了孩子的男人,一去不复返。他曾许她:待名就之日,定会八抬大轿迎她入门。”
因为年老记忆模糊,导致老人的叙述一直断断续续。
白衣公子亦不勉强,只在老人陷入回忆而过久未给予回应时,才轻轻出声提醒上一句:“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
“可长小姐便是仅守着一句单薄的诺言,苦苦守候了五年。”
“若不是帝王之命,长小姐怕是会一直守下去的吧……”
光是这份决然,她慕洗碧便自愧不如。
曲聆水眉宇间幽柔更甚,淡色的唇紧抿。
忆起那日,漫天的红幡在她的眼里弥漫了死气。于凤銮之内,待他如母的长姐声嘶凄厉。一字一顿,宛若泣血:
【至死——
曲家,我也绝不原谅!!!】
而彼时,他也不过七岁。
他看见,素日严厉的父亲冷酷无情,平日温婉的母亲不发一言。
为什么?为什么?!
他也想问。
即使当年名满大湘京都的相爷府家的小公子,三岁能诗四岁能画,有神童之名。
然而,他终究也不过是个孩子。
什么也做不了。
“小姐其实很可怜。”慕洗碧幽幽叹息,其间韵致忽现几分年轻时的风姿。
她为当年的绝丽少女惋惜。因为她的决绝,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但又,比之更甚。
“长小姐后来知道了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还在相府。仅凭这一信念,她苦撑着。可是那场大火,断了她最后的念。她一直怨……长小姐认为,这是相爷所至。”
“不错,相爷在朝为官确实得罪了许多人。相爷的确是功高震主,皇帝也有意杀之后快。世人都流传相爷死的冤枉……只不过,这些都是世人妄下的断论。”
闻言,他神情一凛,素净的指在冷袖下微微蜷起。
因为即将出现的,牵扯了他们多年的真相。
自三年前,他愈加不能心安。
老人垂着眼,像是苦笑又像是叹息:“十四年前的那夜大火……不过是天意呀。”
“我亲眼见到了夫人若疯了一般,手持火把状若癫狂……相爷,那时若不是为了阻止夫人,现在也必还在人世吧。”
他一怔,杯中液体微撒:“您是说,火是母亲的起的?”
他不是没有想过,崇明因记恨而下令灭门。也不是没有想过,父亲官场上的对手暗下杀手。因为……毕竟那场祸事,来的太过可疑。
可他想不到,纵火的真凶竟是自己一向温婉的母亲。
“其实老身也并未看清,只是夫人那夜确是状若疯癫。我想……相爷虽是一个男人,却也抵不过一个疯子吧……”
听到当年的目击者这样的结论,曲聆水忽觉的不知该作何表示。
那使他们姐弟日后相残的祸因深埋的契机,竟是这样?!
“那场大火使曲家毁于一旦,亦使老身失了最后的栖身之所。”
她失了最后的凭依,带了满身的倦怠。当年的织锦夫人嫁与了一个普通的樵夫,从此相夫教子男耕女织。
慕洗碧以为这辈子永远不会有触及伤痛的时刻,却不想在今日看见了当年相府的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