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之姽之离(2 / 2)
“怕是名医都贵,咱们看不起啊师傅。”
“别人看不起,我师傅也看的起,毕竟他喜欢我。”
“你这话真不知羞,哪里看出来人家喜欢你?我同你一处,半分都没看见。”
“师兄你是忙着去看姑娘了,哪里有来看我在干什么。我跟他…我当然晓得他也是喜欢我,因为他看我的眼神与旁人不一样。”
本来笑我的二师兄,那时的脸色似乎凝滞,他看向外去,开口道,“大师兄,三师弟。”
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他们脸色不好。
我以为是他们那时关系不好所致,可从什么时候他们关系开始不好的?
大师兄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你及笄,姚家便开始物色女婿。你觉得你爹和大哥都不在心里记着你娘,便不愿与他们相处。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不一样的盘算,你们太一样了,都不肯叫自己最亲的人看见最脆弱的模样。你大哥也曾希望我可以是他妹夫,可他说妹妹的心意最重要。离山,离山是我与三师弟输的一塌糊涂的底牌啊…”
门外的人,好像哭了。
我静静地坐在屋里,愤怒早就没了。我不是不知道,不是看不到。我也曾以为会那么挑一个。可原来不是那样,当我看见离山的时候…不,不是一见钟情。
我救了他,在他被一个地痞缠着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想这人怎么这么窝囊。
可是后来……
初承十一年,顺帝在位的最后一年,南方蝗灾,北方水涝,灾民四处逃命,瘟疫也席卷而来。
母亲忌日刚刚拜祭过的我也是刚刚过了及笄礼,归去星峰堂的路上瞧见这些可怜人,心头也是怜悯。远远的看到,有人正在支起来的棚子行医,便想着能给他们些银子帮买些草药也是好的。只是过去了,瞧见那人,这不是,我那时在路上救的那人。
“这些草你们就嚼着吃,这里也没什么器具可以大量煮药。”
“骨霊子,您医术高明,好好给我们这些苦命的人看看病吧。您这一走,我们又是等死的份儿了。”
“不会的。朝廷已经播了救灾的款项,我师傅和我也都分开两路前行,就是为了给大伙救治。你们啊,就放宽了心,我给你们的草每天嚼着,就不会染了癔症。”
“多谢您,求您多待几日吧。”
“不能待了,我知道你们不想我走,可前面也有许多你们这样的人在等着。”
“先生,都备好了,得启程了。”
他的小厮从我身旁跑过去,他回头看向说话的小厮,也自然看到了我。
他向我走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刻,我竟然觉得他无比的耀眼。骨霊子,原来他就是医仙的独徒,医好朝廷贵家骨结之症而少年成名的大夫。这人,怎么看着和那日不一样了。
“是你。”
他记得我?
“那日未好好谢谢姑娘救命,只是今日,我不需要姑娘救命了。”
言下之意是…我多余出现在这里。
想来一笑,我掏出银子,“我本来是想给些银钱帮帮看病的大夫和病人的。”他推回来我的银钱袋子。
“可快快收好了,这时候最容易叫人抢。别叫我今日没人来打骂了,反倒要被钱银招来一顿。”
真不实…好歹,我心想,却被他对着我笑的样貌给晃了神。
“你真不是我那日见你的样子了。”
“谁是呢?”他朝我作揖,“在下离山,医仙独徒,世人称我一句骨霊子。姑娘路径此处,可要远行,我们可以同路。”
“你怎么知道与我同路?”
“因为姑娘心善想去做散财童子。那我觉得,姑娘可以同我朝前面走一走。”我心下跳的快了些,就着他的话我点了头。却没想到,他是真的只是把我当散财童子。
我没那样多的钱,但他像知道一般并不全取,掂量着很有算计。我帮不上医药的忙,只能做了力气活。可自己却总是去偷看他行医问诊,那个认真的模样,着实叫人心动。想到这里我却并不觉得羞,心想,这却是一个大好儿郎。可我不知道,他掂量着银钱,却也掂量着日子,最后掂量的,不过是自己是否算准了后续的补给。
补给到了,而且送补给的还是个女子。女孩年纪不大,个子却不矮,我看着她瘦弱,可那精气神看去却并未不济。这是个练家子,我心里一个声音出来,连着我的蚩尤九节鞭都不安生,是个强敌啊。
“阿楣。”离山叫了她,替她诊脉,她就直接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他的汗巾擦起来额间的汗。“身子还好,就是累了些。你干嘛拿我的汗巾,都还干净的。”
“我帕子路上掉了,知道你的用不上。”她扭头,瞧见了端着装药的木板子的我。似乎...要悄摸儿的靠近离山说些什么。
“这姑娘是谁?你出来行医还拐了姑娘,看着,还是比我们大的姑娘。”
好巧不巧,我竟然听见了。
“哪里是拐?!明明顺路...”他看了我一眼,狡黠一笑,“也许人家是喜欢我,心甘情愿的跟着我啊。怎么,不许人家姑娘喜欢我啊。”离山侧头看过来,完了,我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下来了。
“人家就是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他就那样把话说了,我愣在那不知回他什么,就看见他眼前的姑娘笑到掐着腰吸气。
开始有点嫉妒,后来确实脑子空了一般,不知所想。
后来离山跟我说,臻楣总笑他那日,他说,“阿楣总说,我那时就是一厢情愿。是我硬说那话,把你逼成了…”
见他顿住,我还问他,“逼成了什么?”
“逼成了家妇。”他自己被自己逗乐了,“说我不知羞,非说什么....我看透了你眼里的诗意。什么你情真意切,水波眸动的看着我。”说罢,他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
我却觉得这话暖的紧,我语气平平的道,“我却是情真意切,水波眸动的看着你。我本以为我遇到的是潘安和宋玉呢。”
离山立马转头看我,很来兴致的问我,“后来呢?”
“后来啊,我才晓得是那句话。”我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什么话?”
“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他不服气这话,“哼!才不是!就是我玉树临风的迷倒了你!”
那这假装置气的小模样,最是可爱,我心头,欢喜的紧。
我却并不接他的话,笑着眼,摇着头,绕过他,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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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师兄哭了多久走的,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时辰,我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时候门被人打开。我立时清醒了,却见进来的是九儿,九儿赶忙解开我身上的绳子,“师姐,马在林子外,你出去就可以找到,赶紧跑!”
“九儿,你放我,那他们呢,他们抓住你。”我看着九儿的样子,话却没说完,“我难道不能也跑啊。师姐,你跑了,大家都安生。”
她的话,我其实不大明白了。但我却没多想,真的赶紧跑了,跑回了姚家。
可一切似乎太顺利,也似乎让人感觉不对劲。
直到,我在哥哥的书房里,看到一个被他藏在书里的信笺,‘吾妹快走,勿留!’,师兄的笔迹,日期是三日之前……
那个时候,已经要到恭盛四年了,离阿楣的及笄礼没有多少个月了。
我让人备了重礼,交待替我几月后去阿楣的及笄礼。我想,我要是回得来,我一定得亲自去阿楣的及笄礼,毕竟是姑娘家的大事情。赶得及就亲自送,赶不及就好好道歉,她不是个计较的性子,不会跟我计较。阿楣是跟离山亲妹妹一样的姑娘,是离山这辈子都重要的紧的人,我这未来的嫂子....可不能掉了链子。
想到这里我欣慰的笑了。
便又想到离山,想到备下的礼物里面有一把好萧。阿楣弹琴,他吹萧。那萧,阿楣看见就会知道谁是主人,心里偷笑自己的小兴致。却又想到令人些许悲忧的事情,我想起葵霍死后,我去陈家的时候见到卫司安、阿楣和他一起奏曲。
乐曲引人心神是我第一次感受的,我想起师傅说我们不是一路人,这话,真的一点不假。
可我还是和他好好的,“一直都会好好的。只要我走了,再活着回来,就不会有人找你们的事。活着回不来,也就都结束在我这里,也不会,有找你们的事的人。”
我噗呲一笑,却掉了眼泪,“离山,我是不是很聪明。轻篌弱月今谁度,长笛横秋止自知。”我心想,原来我也可以和你们一样对的上来诗句了。
哥哥拦不住我的。
我偷偷离开,回去了星峰堂,却见三师兄带人围剿大师兄。
“师兄!”我的出现,打乱了一些人的计划,却也让另一些人更加的激动。
“我当谁回来了,这不是我们星峰堂的新堂主吗。”三师兄的样子,我觉得并不认识。
一个人从隐匿之处走出来,我认得他,龙魔亭的魔君,“龙长守。”
“我可以帮你解决她。”
“魔君,我说过星峰堂会帮你做事,但我就要这个女人,做我的女人。”
龙长守身边一个侍卫拿出来一个瓷瓶,那瓷瓶,是离家的瓷瓶。
“白信手里的东西,可以叫这个女人臣服与你,在这众人面前,在你师兄面前。若要我们避嫌,我们也可以。”
三师兄拿到了手里,大师兄忙拖着受了重伤的身躯护在我的身前,“你们休想!”
“到底是谁休想。”
“啊!”我被什么击中后背穴位张开了嘴,感觉,什么东西被进入了口,瓷瓶。
我刚刚被人送进了药丸。
我看着眼前的人,大师兄已经无法忍耐。
他大叫一声,冲向三师兄,可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帮手。我祭出腰间的蚩尤九节鞭,替他保驾护航,每一鞭抽到那些人身上,他们都像被猎犬撕裂开的口子,他们忘记吗,我可是星峰堂的魂兵器师。蚩尤九节鞭可是魂兵器,这里,除了大师兄、三师兄和我,哪有人的兵器还是魂兵器。
说到底也只是我们三人的争斗,三师兄的功夫何时这样好了,令我不解。可渐渐的,我却觉得血脉喷涌似的难受,眼前也浑晃。有人拉住我的手,我厚重的呼吸了一口气,站定,看清,“松开我!”
“偏不。”有人把剑架在我脖子上。
“帮把手啊,雷侍卫。”三师兄狡黠一笑,看着大师兄,他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叫雷白信拿剑抵着我。
我想要反抗,却觉得越发无力。
“我叫你看看,你是谁的!”
“啊!………!”大师兄咆哮着冲向三师兄,俩人魂兵器相冲,可大师兄早就落了下风,剑气划过他的脖子,血喷出。
“大师兄!”他的死叫我清醒了几分,“鸣鞭!”我高喊鸣鞭,蚩尤九节鞭自己升起,击打在雷白信身上,雷白信被噬了一个大口,一时不查被我逃出去。
我的鞭子已经出手,但龙长守却看出来我的想法,鞭子是冲着三师兄的脖子去的。我挣脱的动静叫他回了身,他来不及拦我的鞭子的,我想。
可是膝盖一弯,我被人用什么石头击倒,是龙长守,原来刚刚也是龙长守。我的鞭子已经脱手了,龙长守不知道我的鞭子,会飞。
可他的石头击打也叫我明白,不死的命运是什么。鞭子飞到后面又飞回来,三师兄自然知道,他转身想拿剑荡开鞭子。我却拼了最后的力气跑过去,我拉下来他的手叫他出不了剑。鞭子缠丝了他的脖子,我站在大师兄的尸体旁,攥住了他的剑,因为那剑…
“诶!”龙长守抬起手,他和雷白信的眼睛都有一刻的颤烁。
我的鞭子很听话,它死死的缠丝了三师兄他咚的一声,朝后倒在了地上。
我的身上,我的腹,是一柄嗜了血的魂剑,是三师兄的巍巍剑。
我跪下去,看了眼龙长守,讥笑了他,倒在了大师兄的背上。
我口中叮咛,“离山…离山...”
“离山…”
“魔君,她在叫离山。”雷白信看向龙长守。
龙长守看着我,他说了什么...我再也不知道了...
“姚姽婳和离山,终究是姽道之离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