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关难解语(1 / 2)
云瑾的语声比他更淡:“我这个年纪,又是个姑娘家,做不到三公子这样的修为,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音刚落,两人目光相对,谁也不曾眨一眨眼睛。云瑾的目光中还闪动着倔强的光芒。
可突然之间,她又觉得自己怎能如此沉不住气,这般与人针锋相对,心里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忍不住垂头“噗嗤”笑了一声。
三公子却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原来还只是小孩子家脾气。”声音里,隐约也带起了一丝笑意。
云瑾的脸顿时有些红了,低声道:“是三公子自己说的,当哭则哭,当笑则笑。”
生有离合,岂能因人之苦乐而择取?
他劝她放开怀抱,莫因亲人离散而自苦。
这里面的道理,她自然都听得懂。
云瑾垂着头,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平淡。而三公子的双眼,又缓缓地垂落了下来,手指又在桌上轻轻地扣着。
却因这一下一下的声响,斗室中倏然显得愈发静寂起来,窗外的虫鸣声也骤然响了。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扣指声一停,三公子缓缓抬起眼,目光微扫,似乎要寻找什么;一旁落着纸,他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他面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立刻又恢复了他惯有的冷静之态,只是凝目纸上,默默沉思。
云瑾侧目看他,轻轻地道:“打发时间写的,默了两句老子的话,不登大雅之堂。”
三公子仍是“嗯”了一声,抽出一张纸来,拿了笔蘸了墨,信手写了两个字,交给了云瑾。
云瑾念着上面的字:“衡……俨?”与诩俨只是一字之差。
原来他叫衡俨。
云瑾瞧着这字,似乎也愣住了。
衡俨缓缓道:“你既然心中有疑虑,你爹娘的事情,我可以再为你去查探。但黑衣人既然逃了,我们又不晓得他的身份,若他再无举动……这事便不易办。”
云瑾沉吟了很久,才咬着嘴唇:“我晓得。”
衡俨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到门边:“这御六阁,我以后会叫人多加照看,只要你住在这里,便无人能伤害你……”他站在门边,沉思着,忽然之间淡声道:“你这里,好生清静。”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
可又能如何呢?
烛光在他的面容上跳跃,仿佛有一丝淡淡的倦意,在他眼眸中若隐若现。云瑾低声道:“五公子他……时常这样在外奔波么?”
眼前这人,也总是这般,身心俱疲,不得一刻清静么?
“也不是,”衡俨叹了一口气,“上官老大人器重他,兵部的事情,他跟着去比较好。”他沉吟着,又道:“还有一件事情,差点忘了告诉你。”
“什么?”
“后日乞巧节,依惯例,聿王府会有家宴。你……只怕也要出席。”
“聿王府的家宴,为何要我去?”云瑾皱起了眉头。
“五弟人在外头,却特意写了信回来,说定要你也与席,”衡俨深深的注视她,过了一会儿,微喟道,“他也是一番心意……”
诩俨待人好,向来是天不管地不管的,她早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云瑾默默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出了门。可他又转过了身,他望着云瑾,想了想,伸手指着桌子:“你学的,是黄太史的字,写的好不好且不说。笔间能有几分书风尚意之气,已经很难得。还是需多用功才好。”
写的好不好且不说……
不说的,哪里会是好的?
云瑾默默地瞧着他的背影,慢慢没入黑暗之中,垂头望着手中的那张纸。
那两个字,圆劲飞动,正也是黄庭坚黄太史的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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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七月初七,有人来御六阁支会:“今日乞巧节,聿王在府中大椿堂设了家宴,要请姑娘一并与宴。”
凝霜急忙收拾,陪着云瑾去大椿堂。
沿着王府的路朝东南,一路过去,烛火渐亮、渐近,渐渐已可听到人语之声。眼前一座古朴素雅的屋子,便是大椿堂。这聿王府本是钟鸣鼎食之地,倒是十分素朴,并无矜夸之气。
进了堂内,里面烛火辉煌,当中一张大桌,已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地坐了十数余人。除了坐在主位的聿王,云瑾并无一人认得。
王府世家,家大业大,子女众多。
又怎会似她从小识得的那样,一盏烛火,三口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