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遣蓬莱使(1 / 2)
三清观。
“玉华……”
黎玉华转过身,看见云瑾牵着黑马,站在不远处。她急忙迎上去:“你来了?”
云瑾笑盈盈的,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黎玉华:“黄头这两日忙,让我帮忙交给道长。”
“好,”黎玉华看都不看,便接过来,“你等我一下。”
她轻快地跑进观里,只稍稍一会儿,便跑了出来:“我给大哥了,他说明日便去王母庙。”说着拉起云瑾的手,朝着道观后面走去:“这两天你好忙,都没时间来找我,陪我说说话。”
三清观的后面,是一片平阔的草地,临着渝江。
两人再走两步,隐隐已能望见滚滚江水。宁西地接塞外,一贯风沙很大,唯有这渝江边上,长草如碧,鸟语花香,倒仿佛缙南一般。
云瑾牵着马,跟着黎玉华慢慢地走。即便已是四月入夏,江边的风还是很寒冷,但冷归冷,这样的青草,这样的清晨,空气清新怡人,又有谁不喜欢呢?
“要不是那个人每隔六日要送一次信,你这一次只怕还来不了吧?”黎玉华面向着云瑾,一步一步倒着走。
云瑾跟着她,摇头笑:“你不晓得黄头那个儿子,阿鑫有多能哭……哎,总是缠着我……”她放开黑马,让它在草地上自由自在的嚼著青草,很好奇问道:“那人的信,为何要送到王母庙去?我听黄头说,那王母庙都废弃多时了,宁西的百姓都不去了。”
“去是不去,可遇上事情,还是要递信祈福的。”黎玉华弯腰采了一朵小花,插在云瑾的鬓旁。
“递信祈福?不必烧香么?”
“不用,”黎玉华摇头,“那座王母庙,传说曾是西王母宴请周穆王之处,不许凡人涉足。所以从来祈福,都是将祈语写在书信上,托道士递进去的存着。来日若是得偿了心愿,便再请道士将书信取出来,烧了即可。”
“灵验么?”云瑾却是第一次听说。
“我大哥说,那里面里面还存了好多的信呢,”黎玉华笑着眨眨眼,“可也有许多信被拿出来烧了。灵不灵……就看西王母的心情了!”说着,和云瑾对视了一眼,一起莞尔而笑。
“都是要每隔六日都要送一次么?”云瑾仍是有些不明白,“我瞧黄头总有那人的信。”
“不是,是那人心细,”黎玉华拉着云瑾坐到草地上,“周流六虚,六乃圆满之数。”她想了想,又道:“再说他是朝廷重犯,哪有日日往外递信的道理。听说这还是特意去请了皇上的旨意,是皇上许了他每六日递一次信。”
云瑾这才有些了然。她望着江面,叹气道:“他一定求西王母保佑他能早些得脱牢笼……”
“才不是,”黎玉华转过身来,脸颊涨得红红的。云瑾被她吓了一跳,黎玉华大声道:“他是挂念他妻子,每一封信都是为他夫人求乞平安的。”
“真的?”云瑾也有些动容。
“黄头同我大哥说得。”黎玉华在她耳边悄悄地说道。
“黄头怎么能晓得?”云瑾记得自己转交的那封信,封的十分严实,绝无被人偷看的迹象。而且黄衙头外粗内细,绝不是那种窥探私隐的人。
“你忘了,他是重犯,”黎玉华撞了撞云瑾的肩,“当初可是每一封信都要送去安靖给皇上过了目才行。不过现在皇上对他似乎也宽宥了些,黄头说过了年之后皇上已许他每日寅时出院一刻钟,也不再查他的信了……”
云瑾看着黎玉华,等她说下去。可黎玉华说着说着,却开始发起呆来,更不知想到什么,一脸的悠然神往。隔了半晌,她长长叹了口气:“云青,你说他夫人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让他这样牵肠挂肚。是那种名门闺秀,还是……江湖上的侠女?”
云瑾托着腮,脑子里细细地想着。这人被送到宁西来,自然是犯了大罪。可听起来皇帝对这人虽然十分提防,但又许他递信出去,显然颇有怜惜之意。她从前在安靖,可从来也没有听说有过这样一号人物。云瑾笑了:“我连这人是什么样子都不晓得,怎能猜得着他夫人得样子?”
“听说他人品很是俊雅,”黎玉华压低了声音,“黄头说我们这西北边塞之地,可从来都未曾见过这样的。”
“是么?”云瑾悄悄的笑,“你偷听黎道长和黄头说的话了?”
黎玉华面上顿时露出羞赧之色:“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好奇。”她靠近了云瑾,语声更低,就像生怕叫外人听见了一样:“他信里……非但求王母保他夫人平安,还求恳西王母将他夫人送回到他身边。”
云瑾听得一愣,黎玉华也跟着噗哧一笑:“你说奇不奇怪,他自己现在还被囚着,真把她夫人送来这里,岂不是跟他一起吃苦呢?”
云瑾笑了笑,她虽然没有说,但她心里居然是懂得那人的苦心的。
与其两地相隔、不通音讯,宁可同陷囹囵;只要两人能在一起,每日便是相濡以沫,也是好的。
黎玉华又推了推她,云瑾抬起头:“怎么了?”
“哎,他一定很喜爱他的夫人……”黎玉华有些羞于出口,“云青,喜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云瑾凝视着远方,露出了迷惘之色。
其实这一年来,她已经将许多事情都忘了。
她忘了七夕可以在葡萄架下看牛郎织女,除夜会有烟花。
烟花最盛时,会有人在她的枕头下,偷偷藏好一个桃符。
可有些东西,她并没忘。
比如,一个人,和喜爱上一个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