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影识是谁(2 / 2)
她亦是婉拒之意。明南瞠目结舌,却也晓得她心中委屈,叹气道:“你……唉……这几日吃了不少苦头?”
云瑾笑了笑,轻声道:“二哥,你怎么晓得我会出事?”
“自然是五弟来拜托我的,”明南不住地摇头,“他说你生了他的气,不肯理他。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又不肯说,只说你一个人出了城。我便立刻叫人来寻你,城门外找了一圈,不见你的踪影。我真是生怕你出了事……”
云瑾怔怔地听着,头也未曾抬起,只是低声道:“二哥,对不住,我总是给你们惹麻烦。”
明南忙安慰道:“一定是五弟胡闹得过了分些,不怪你不怪你……”
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偏偏一字都未提衡俨;可正是他一字不提,更显得他早已知晓了一切。
明南又劝说道:“……事已至此,你先随二哥回去。婉慧见到你,也更欢喜些。旁的事情,咱们再慢慢商议。”
旁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事情?
云瑾摇头:“我不能再麻烦你们了。”言辞虽然委婉,拒意却是甚坚。
明南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今日我算是来的及时。那人蓄意要杀你,你再遇险,可如何是好?”
云瑾抬起头来,凝视着明南:“二哥,你怎么晓得有人蓄意要杀我?”
“这个……我……”明南嘿嘿笑了起来,“在郢州的时候,你不就是……”
外面突然响起“砰砰”的敲门声,孟无咎拉开了门。一人站在外头,焦急道:“出大事了!”
明南急忙走出去,那人在明南耳边悄声说了两句。明南大惊失色:“什么?怎么突然就闹成这样子?宁西那地方……”他突然收住口,转身瞧见云瑾仍是垂头不语,孟无咎却目光闪闪地望着他。
他急忙拉着那人,走到更远处喁喁细语。
孟无咎若有所思地望着云瑾。她垂头凝思,脸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漠然之色。过了一会儿,云瑾抬起头,缓缓开口道:“孟大哥,方才多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恰好路过撞见,”孟无咎笑嘻嘻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人为何要杀你?”他只去问云瑾,却只字不提深更半夜,自己为何会在南郊出没。
云瑾茫然不答,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垂目望着自己的双手。过了许久,才如梦初醒般:“我二哥是不是走了?”
孟无咎轻轻拉开屋门,只见不远处站了两个人,却不见明南和方才那传话之人的身影。像是事发突然,明南匆匆而去,竟连同云瑾叮嘱一声都来不及。他闭上了门:“他走了,不晓得有什么要紧事?倒是留下了两个人守着。”
明南是朝廷命官,有什么要紧事,都不出奇。
“那两个人,应该是二哥怕我不听他的,留下来看着我的,”云瑾淡淡一笑,“孟大哥,若是我想走,如何引开那两个人?”
“你想走?”孟无咎轻描淡写地笑了,“我瞧你家这几位兄长,脾气虽然各异,但个个都是富贵中人。你走了,岂不可惜?”
云瑾默然。
孟无咎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淡笑道:“我出去瞧瞧。”
他悄悄出门,不过片刻,又悄悄进屋,去拿屋角的油灯。云瑾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他神秘地笑了一笑,举着油灯点燃了屋角。
房子是茅草所建,极易起火,又在江边,江风一催,瞬间便成了熊熊大火,烧了半边的屋子。孟无咎拉着云瑾,静静地避在另屋。便听着有人在外面叫嚷道:“走水了,快!”
又有人喊:“夫人,走水了,快出来……”
孟无咎笑了,却惊呼道:“怎么有火?赶快救火?”带着云瑾退到了两人身后。
那两人混乱中,一时无法想的太细,听到他说救火,急忙道:“夫人,你先躲一躲,我们设法救火。”便朝着江边奔去,想来是设法取水去了。
孟无咎等他们走的远了些,打了个呼哨。疾影自一旁树丛中钻出,两人坐上马,立刻扬鞭纵马朝东快跑而去。
那两人都快跑到江边了,听到呼哨声,回头一看,立刻醒悟过来。一人懊恼叫道:“真是糊涂,一个破茅屋,救什么救?”可再来追赶,那一匹马上两个人影,转瞬即逝,再也赶不及了。
云瑾与孟无咎两人一马,沿着暮江向西,越跑越快,行不到半个时辰,两边已是十分荒凉。乌云掩月,四周忽然昏暗,于是放慢马脚,缓缓而行。又走一阵,云开月现,满江皆明。便见到前面有一个荒败的渡头,边上停了一艘不小的货船,上面堆满货物。船上甲板上,站了两个人,似乎在低声商量着什么,也不太注意周围的动静。
孟无咎道:“跟我来。”轻轻跳下马,溜到船尾的跳板处。云瑾跟着他,却回身望着停在一旁的疾影。孟无咎笑道:“你别管它,它有它的去处。”
说着,带着云瑾悄悄地爬上了跳板,趁着那两人不注意,偷偷地溜进了船舱。
船舱极是简朴,就如同普通人家的中堂摆设。当中一张桌案,两面各有一张太师椅,下手两排有各摆了几张椅子。
孟无咎扫视了一圈,听到外面脚步声起,连忙拉着云瑾转到了中堂后面。云瑾见他对这船舱很是熟稔,正有些奇怪,可又不便多问,恰好见到后面一道楼梯向下,两人便悄悄地踩着楼梯到了下面。
下面却是一个大货舱,一袋一袋地装的似乎都是米粮,整整堆满了整个货舱。孟无咎带着云瑾,在米袋之间左穿右兜,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等了许久,也没有人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云瑾靠在米袋上,垂着眼犹自不语。
无论孟无咎带她去哪里,这船要往哪里开,似乎她都不在乎。
孟无咎饶有兴味地望着她,突然笑道:“你那个三哥呢?怎么不管你了?”
云瑾身子微微一颤,抬眼望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眸。月光从上面甲板的缝隙中投下,一道一道的。清冷月光下,孟无咎见她面容凄然、不言不语,心中顿时对自己方才所问之话后悔不已。
可又有一丝隐隐的莫名欢喜。
过了一会,云瑾轻声道:“孟大哥,我实在是累了,想歇一歇。”
“好,你不妨睡一会儿,”孟无咎笑嘻嘻地道,“等下我再上去瞧瞧动静。你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除非我来叫你。你都在此处呆着,绝不要出来。”
云瑾默默地点了点头,侧过身子,背对着孟无咎,倚舷静坐。船在水上,摇摇晃晃,浪涛声中,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孟无咎轻轻探过身子,望着她的面容。但见她脸色苍白,呼吸轻促,梦里正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双眉紧蹙。
他又靠近一些,她鼻尖的气息便凉凉地烘着他自己的脸,还带着些淡淡的清香。他忽然心头一热,伸指在她的眉间轻轻一触,指尖微凉,他立即收了回来。
他哂然一笑:“原来你的名字叫青鸟!”
他默默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直过了很久,才悄悄起身来,走到上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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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瑾悠悠醒转,孟无咎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虽看不见天色,但凭着船舱缝隙中的光线,却也能晓得此时天色将明。船上甲板上脚步声频繁,似乎许多人在上面走来走去。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吵杂,似乎有人吵了起来。
云瑾见舱下始终空无一人,又不知孟无咎究竟去了哪里?虽然记得他的叮嘱,却还是一人悄悄地往楼梯那边挪了过去,走上楼梯,前面便是中堂。
突然听外面安静了下来,有人笑道:“但不知方老大意欲如何?”却是孟无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