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万军从中唯此一人傲绝无双（1 / 2）
被厚重的灰白色调所充填的无垠天幕中断断续续地飘落下朦胧的光点。
仿若光之精灵般细小又纯白的雪沫微粒以曼舞的姿态在视野所及的大片空间里划过长长的印痕，然后重重叠叠地铺散在地面上，形成柔软的一层雪泥。
不染尘埃的白色雪毯将战斗过后的碎石残骸与其底下掩埋的血色污秽二度埋藏，同时又为冰冷的朔风染上了一抹无名的悲怆。
阳域永远下雪的神话被彻底打破。
而此事的作俑者——他，此时正无言地站立在高耸的瓦砾堆上，借以仰头的姿势来使视线抬高，默默感受着融化在身体表面各处，却又切实流入心底的熟悉凉意。
衣袍迎着风鼓动，晚间夕阳的最后一束光线带着些许和暖透过残缺的云层照落在他的身上。残光略过身后将黑魆魆的影子拉得狭长，他不禁合上眼睑，集中心力享受这股冰火两重天的奇妙感觉。
一阵清冽的风吹过，捎来了来自记忆深处的飘渺。
——你愿意守护我一辈子吗？
耳边再度回转起那个虚幻空灵的声音。而这一次，他的嘴角终于扬起一弯好看的弧度。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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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近，阳域上空已有点点霞红开始晕染。
人界第三主城【切伦亚】辖域内第四十七城区【克蒂尼斯】郊外的天幕中央，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悄无声息地呈现的同时更以惊人的态势向四周扩增，不过须臾便延展成了一道三尺长的裂隙。
咚！咚！
如同深渊巨兽心脏强有力跳动的声音，有什么禁制仿佛被打开了。
与此同时，克蒂尼斯内同往常一样依旧上演着一座城市应有的繁嚣。
吆喝声，叫骂声混杂在一块，显得热闹非凡。这些质朴的商民们对外境的变故浑然不觉，丝毫不知道一场浩大的风暴正迅速朝他们逼近。
轰隆隆！
碧蓝如洗的明镜一样的天空上突然响起了数声闷雷。市民们纷纷错愕地抬起头。视线里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阴云覆盖，但大片大片白皙得仿若新生棉花的浮云却在以异常的速度飞快地流动。铁铠撞击的音律于云层上方隐隐作响，好似奏起了一曲铿锵的战歌。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地异象，是哪位术师强者在渡劫吗？”
夹带着疑惑色彩的话语不时响起。不安、彷徨的情绪由此蔓延开来。除此之外，混乱的人群当中也有不少人是怀着满不在乎的态度的。这些人通常是“习得了魔术”的能够驱使天地力量的术师们。长期的耳目渲染之下，他们深知克蒂尼斯内置护城魔阵的坚固程度，也对驻扎在总督府的禁军强者们有着绝对的自信。这些都是他们从容的倚仗。
然而唯有有着相当资历的老人们此时却是瞪大了眼睛，面部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会？！【翼人族】在这个时候大规模地侵入人界，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且那个方向是……”
呜呼呼——
如同狼嗥的呜咽风声应景地响起。
苍穹上连绵浮荡的游云像是约定好了一般，整齐划一地停在了一座名为【克莉尔】的巨大学院前。无缝衔接的云海无声地为鳞次栉比的华贵建筑群落蒙上了一层附有恶意的厚重阴影。紧接着，在一众学生的惊叫声中，一面由无数正六边形构成的深褐色屏障自学院地表正中央的上空朝院墙的各个角落扩散开，逐渐包围成一个规模硕大的半球形巨蛋。尾随而来的是虚空中数不清的淡金色魔纹绽放所形成的炫目光效。
刺啦啦——
一场华丽的烟火盛宴后，取代耀眼光华的是铺天盖地如天使般长着白色羽翼的颀长身影——手握制式长矛，除翅膀以外的整个身体都被闪烁着坚硬金属光泽的银色重甲包裹。这便是这群不速之客的形象概述。
——云隐，天界主宰翼人族与生俱来的天赋能力，能够随云层移动完美地隐匿身形与气息，从而达到真正的隐身效果。
运用天赋能力在护城魔阵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混入城中的数万翼人们傲慢地挥动双翅，仿若神祇般俯视着脚下乱作一团的人类学生。不加掩抑的肃杀气势压迫得人喘不过气起来。
“放肆！”
伴随一声威严的怒喝，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学院深处腾空而起。如轻盈的纸鸢般飘飞到一定高度后，来人负手悬浮在半空，毫不畏惧地直视眼前黑压压的异界大军。
那是一名身着金色滚边法袍、年过半百的老者。未尝束起白发与一把白须迎风飞舞，颇有仙风道骨之姿。只见他手握两仪长剑，露出一脸威容，周身漂浮的数个繁复魔纹彰显着他不俗的战力。老者年纪虽大，却不存老态龙钟之态，反而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心感。
这便是克莉尔学院的院长，也是克蒂尼斯常驻的总督兼第一强者——【道剑】穆尘心。
“天界的鸟人们不好好呆在上层天，跑来我人界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挑起天人两界的战争吗？哈？！”穆尘心剑指翼人，愤怒地喝骂道。
这时，密密麻麻的翼人甲卫突然自正中分开，排列成两列，让出了中间一条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道路。一名背生六翼、铠甲边缘刻画着银色条纹、与穆尘心一样手执利剑的显然是领军头目的人物踏着空气漫步上前，与怒不可遏的院长遥遥对视。
他先是阴阴地干笑两声，而后用他那如乌鸦般尖锐的声音说道：“呵呵，怎么会呢。天人两界素来平和，井水不犯河水。吾等此番来这僻远之地不过是为了寻找一人罢了。”
六翼！和他一样是列属【神君境】的强者。穆尘心心中一凛，表面确是不露声色。
“哦？找人？找人还需要大动干戈地动用天界第三军团【银字审判军】的精锐？还需要特地派出一名【神君】随从，甚至乎不计代价地在我这克莉尔学院外布置了这个【绝禁】级别的屏蔽魔阵？这未免也太冠冕堂皇了吧！”
闻言，翼人统领嗤嗤一笑，右手执握的重剑在他往右侧虚空一挥后化作光粒消失不见——这是收回到了【芥子空间】内。
看到穆尘心因为他此举而略微松了口气，他摊开双手，稍显无奈的金属质声音透过齐盔面罩那黑漆漆的十字空隙清晰地荡漾出来：“阁下莫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别人或许不用，可吾等要找的这人却是万万不能以常理估量的。”至此，他顿了一下。酝酿良久，语气变得严肃而负满杀气。
“鬼冥之主——【冥君】鬼冥生！”
话音刚落，就见穆尘心瞳孔急剧收缩成竖线，双拳紧握，气息因情绪波幅而变得极度不稳定。而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放松下来。
“你是说那位冥君现在就在这里，就在这座学院？怎么可能！”说到最后，穆尘心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个分贝。
“那是自然的，【天机主祭】的衍算从不会出错。况且——吾，【二十四星】克里克力，作为【三十六星神卫】中掌管杀戮之天使，也断然不是屑于说谎之辈！”克里克力神色傲然，自信地说道。
听到“天机主祭”之名后，穆尘心心中的狐疑早已消失大半，可他眼神依旧飘忽不定，想来是非常不解的。
“他，冥君，到底为什么……你们，如此费劲地找他，究竟意欲何为？”穆尘心声音低沉，话语里捎带着些许敬惧——那可是一位【界王】啊！
克里克力似乎毫不意外穆尘心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立马爽快地给了他答复。
“十三年前……新一度的百年之期，两域之间，【婆娑】异常闭界引起大乱。天机主祭花费巨大代价接引星辰，窥探天机一角，终于察知婆娑闭界是因其管理者——【玄幽树灵】消失所导致的。而这番作为的主导者，不是别人，恰恰就是那位鬼冥君主！故吾等尊奉天帝皓令，奔赴寻找那违逆天心的冥君予以质问，还以天下术师【婆娑福祉】。吾等都是为了大义，阁下就算不帮忙也不该从中阻挠，不是？”
克里克力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要把槽牙咬碎，不了解实情的人或许还真会以为他是因为如此才仇视冥君的。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十七年前，【杀星】轮转，卡在神君巅峰瓶颈多年的克里克力料想这是他突破的大好时机。可杀星之力又岂是寻常人等可以利用的。为了能够吸收星力，克里克力主动请缨率领天界大军参加刚好在那一段时间开启的【婆娑之争】，目的就是为了夺得玄幽灵树的果实，借助它的伟力一举冲破壁垒，列位神主。可等他做好诸多准备，信心满满地来到中域的时候，却发现“婆娑”竟无故闭界了，这可是万载时光从未有过的！克里克力当即就傻眼了，自己将积蓄几乎挥毫一空，换来的却是如此下场，让他怎能不怒！千年不遇的杀星之日只能眼睁睁的错过，让他怎能不恨！所以，在得到天帝的诏令后，他想也不想就带着亲兵赶来了。至于这幕后的种种，他从未想过，只要自己有复仇的机会就好了，其他的全都无所谓！
被告知前因后果后，就算穆尘心不知道与冥君之间的恩恩怨怨，但也明白事情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于是斟酌片刻后，他道：“此事关系重大，是否与尔等合作得由人皇殿下定夺。我只知道，这里终归是人界，不容异族肆虐，阻你是我的本分。更何况……”
说到这里，穆尘心将目光落到被面罩遮住铁青脸色的克里克力身上，又扫了他身后万余名统一着装的重甲之师一眼，随后毫不留情地讥笑道：“就算我不从中作梗，凭冥君滔天的本事，哪怕是确认了地标，若他想藏匿也是断然无人可以找到的。另一方面，就算被你侥幸找到了又如何？你不会以为就靠你和你身后的乌合之众就可以和他对抗了吧？那样的话你未免也太过轻视界王的实力了。”
“呵，能否和冥君抗衡的问题就不劳阁下费心了。至于找他的方法嘛……把这里的人都杀光了他自然也就藏不住了，毕竟吾等可是抱着宁玉碎，不瓦全的心态前来的。”
克里克力语气阴森地作出这番惊天发言的同时，宽大的重剑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被他召唤握在手上。沉重的铠甲下，依稀可见他赤红得疯狂的眼睛。
“你！”
穆尘心心中的警戒上升到最顶峰。他用力握住剑柄，正想摆出迎战的架势，却愕然发觉自己动作变得迟钝异常。以至于克里克力冲刺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未能来得及催动魔力防御，便已经被重重拍落，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呼呼——
烟尘消散，穆尘心艰难地拄剑站起，额上青筋暴露，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他不顾伤势，强硬地想要调动体内的力量。但平日里如臂使指的魔力此时竟生出了抗拒，好不容易蓄势到一半的魔能兀地涣散，涌回气海里造成强烈的反噬让他伤上加伤。
“怎……”穆尘心猛地吐出一口心血，满脸的不可置信。
“呜哈！咿呀！咿哈哈哈！”克里克力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一般，身体后仰发出刺耳难听的大笑。
“忘记告诉你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屏蔽禁阵，它可是当年在婆娑界内困杀无数生灵的【黑色陷阱】啊！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让他的禁缚效果生效罢了！”
克里克力说这话的时候，穆尘心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了。他眼珠子转动，借着余光环视四周，发现不单是他，广场上围观的数千名年轻学员们也都如雕塑般僵立在原地，彻底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你这个疯子！你究竟想做些什么！”穆尘心愤怒地用尽残存的力气对着眼前的恶魔大吼道。
“吾辈不是说了吗，找到冥君啊，但在此之前得把在场的所有人杀光才行。喂喂……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吾啊？杀戮天使嘛，不嗜杀怎么行呢？”
说着，克里克力降到穆尘心身前，一把将他提起带回军阵中，任凭他无济于事的挣扎。
“好了，和你这老东西磨蹭太久了。说实话，就算是我也没有杀过几个神君呢。”
克里克力冷笑着将手中的兵刃往前一递，剑锋毫不费劲地穿透穆尘心的胸膛。猩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这个鹤颜老人碗花大的伤口里流泻出来，让人无比揪心。他吃痛地闷哼一声，表情变得狰狞扭曲。
“人皇殿下……不会……轻饶你们的……”穆尘心断断续续从牙关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来，像是在进行最后的反抗。
“人皇？呵呵呵……”克里克力不可置否地一笑。
“想必他此时正被吾皇缠斗得□□不暇吧。”
末了，克里克力掐住穆尘心的左手再度加大了劲道。一连串骇人的骨折声过后，这个默默无闻为帝国付出了半辈子的克蒂尼斯守护者就此泯灭了生机。
“身为一名术师，没能历经正统的战斗而是莫名奇妙地死在吾这样的人手里，你是很不甘的吧？你对这样的自己很是憎恶吧？【道剑】穆尘心……不过如此。”
克里克力用讽刺的语调独自低喃，并将手里抓着的仍留有余温的尸体像丢垃圾一样随意地抛落到广场上。紧接着，他将染血的剑尖移向被恐惧笼罩的学生们，对着身边的几个近卫大喊道：“去吧，我的孩子们。放纵自己的杀欲，尽管化身成饕餮，尽情地享受这场无与伦比的鲜血盛宴吧！”
方才还如机械般木然的翼人甲卫在得到命令后双目顷刻变得通红，身上弥散的煞气令人不寒而粟。只见他们将矛头提转向下，纤薄的双翼平展开使得身体呈俯冲状。气机内敛，仿若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不知道是谁先发起了冲锋，一道接一道的银色光箭渐次落到人群之间，战斗随之打响。不，不能说是战斗，这纯粹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一个又一个身影倒下，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同窗好友下一刻却已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巨大的落差使人内心崩溃。明明惊惧的想哭，却因实力低微，连哀号都成了奢望，只能用眼神将无助与哀求传递。陆陆续续有躲藏在学楼各处的教师与学生被揪出，而后干脆利落地被残忍杀害。不过片刻，整个学院里活着的就只剩下站在南院演武场上的十余人了。
铠甲被血污染红的翼人先锋彻彻底底沦为了只懂得杀戮的野兽。他们如同从棺材里爬出的丧尸般佝偻着身体，一边拖拽着矛刃前行，一边发出慑人的低吼。
在约莫还有百米距离的时候，不知道是魔阵出了问题还是克里克力故意为之，残存者们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不约而同的，他们哭号着向四面八方逃逸，然后毫不例外地被马上追上、斩杀！
在最后一个逃亡者被穿透喉咙后，翼人们红得发紫的眼睛中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们意犹未尽地扭动了一会身体，然后将饱饮血液的兵刃抗在肩上，正想回归队伍。
就在这个时候，“踏踏”的脚步声突然在这片静谧得可怕的空间回响。翼人们脚下一滞，回头后蓦然发现一道黑影竟从灌木丛的后面缓缓走了出来。见此，他们的气势一凛，红雾重新遮蔽他们的瞳眸——他们事先竟没有发觉遗漏了一个人，是大意了还是……
翼人先锋们警惕地盯着黑影，此时落下淡淡的光线将来人的身形完全照映了出来。那是一个仙影绰绰的少女——有着罕见的翡翠色瞳色以及简单地绾在身后的墨绿色长发。她眉如远黛，媚眼如丝，鼻比琼浆，肤似霜雪。白嫩的四肢从朴素的奶白色院服间浅浅露出，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可以说，她什么都不用做，往那一站就是一副绝佳的仕女图。
从很早开始，见过少女角色容颜的人就无不为之倾倒，就连眼前失去了理智的刽子手们也不能幸免。可翼人族的思维又岂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只见他们在短暂的失神后，兀地仰天长啸一声，随即以比刚才的追逐还要快上十倍有余的速度朝少女奔袭而去。银色的重金属甲胄撞破空气炸响骇人的音爆声——将一切美好的事物摧毁才是翼人族战士的本能！
被本能欲望驱使的翼人们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少女眼中闪过的轻蔑。
近了！更近了！危险的寒芒直直地刺了过来，势必要将少女羸弱的身躯撕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束黑光裹携着破碎空间的力量于远处抵达，势如破竹地将近乎齐头并进的数十个翼人贯穿。落在最后方的翼人以付出一臂的代价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致命一击。但没等他庆幸太久，一道黑影便闪身到少女跟前，恰到好处地将黑光横握住，而后借着冲势一扫，残臂翼人被拦腰斩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了一抔黑沙。是的，黑沙。包括先前被黑光穿杀的翼人在内，每一具尸体都融成了黑色的齑粉，真正的尸骨无存——这是血肉与灵魂被完全吞灭的迹象！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众人回过神来时，一个持着一杆黑色长/枪的黑衣男子正以冷冽的目光盯着他们看。那冰冷得犹如万年冰山开凿出的寒窑的眼神令包括克里克力在内的所有翼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恐怖到极致的威压，深不见底的实力。这一切无不证明——他就是那个于瞬息间碾杀发狂翼人先锋的元凶。
男子剑眉英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内镶嵌的黑眸有着堪比黑夜的深邃。他那柔和的轮廓与白皙的皮肤，与其说是俊朗倒不如用漂亮来形容。
克里克力不识得男子的面容却认得他手里握着得那杆长/枪——枪身通体漆黑，长约一丈。枪柄处雕饰着一条金龙，靠近前端的部分隐约显现着七条碧青色符链缠绕其间。枪叶是中部凸起，两端尖细的传统结构，刚刚吞食了不少能量的它此刻正泛着粼粼的淡紫色光华，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时发出“嗡嗡”的音效表示雀跃。——不会错的，魔兵【归墟】！那个持有它的男人身份不言而喻——【冥君】鬼冥生！
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先前心生胆怯的羞恨，克里克力尖着嗓子对男子大叫道：“鬼冥生！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吾辈为了你可是布局太久、太久了啊！你……”
接下来的话克里克力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男子——鬼冥生早已经自顾自地折过身子，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身上，完全无视了他的一席发言。
克里克力恼怒之余却又是无可奈何。正如之前穆尘心所说的，他的身份，他的修为在身就界王的鬼冥生眼里不过是一只稍大一点的蝼蚁罢了，不值一提。身份的巨大悬殊容不得他说不。
“就算是这样我也……”
克里克力咬牙切齿，将心中的熊熊怒火勉强按压下去，极其憋屈地与数万翼人一起静候在一旁，生生充当了一回背景。
幽邃的黑眸对上少女被纤长睫毛装裱好的翡色大眼睛。鬼冥生面上的淡漠如冰雪般消融开，眉间的一点冰寒也继而化作了万千柔情。而少女无论是面对灾厄还是生死危机都始终古井不波的脸上也终于带有了一丝人类的色彩，将这方黑暗的世界染亮。
鬼冥生收回武器，然后用他那双宽厚的大手将少女鹅卵石般精致的俏脸捧起，右手拇指爱怜地抚挲她光滑的脸颊。动作之轻柔有如呵护稀世珍宝般的小心翼翼。
“幽儿，抱歉，我来晚了，你没事吧？”带有担心与自责的声音经他口中发出，有着溪泉流响时的清澈，更有敲击瓷器时的温和与明晰。
“唔……”
少女摇头。先不说她身上还有着魔源充沛的防御魔具，那群不敬之徒的攻击在离她还有数尺远的时候就已经被鬼冥生拦截了下来，她又怎么可能会有事？
话虽是这么说，但鬼冥生还是放心不下。他自作主张地将额头贴上少女娇小的脑袋，用神识仔细探寻，确定无恙后方才松了口气。
“不错，又长大了呢。”
将少女放开后，鬼冥生笑吟吟地将视线投落到她稍稍隆起的胸部，忍不住打趣道。
感受到鬼冥生肆无忌弹的目光，少女羞赧地涨红了脸，轻轻往他肩上垂了一拳，嗔怒道：“流、流氓……”
和鬼冥生低沉的声线不同，少女声音空灵清越，一字一句都浑然天成，仿佛被大自然赋予了它最本源的生命力。
乐呵呵地和少女嬉闹了一会后，鬼冥生突然又眯起眼睛，眼眶里溢出熟悉的冷光。
“你的内心，有着哀伤的气息，是因为这些死去的人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诵念往生咒，将他们尽早送往轮回道。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将他们的魂魄带回鬼冥界，让他们换个方式得以延续生命……”
闻言，少女再度晃了晃脑袋，只是眼睛却不自觉地注视着穆尘心遗落在广场凹陷大坑里，似乎因为主人陨落而显得有些黯然落寞的两仪长剑。沉默半响，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老爷爷……是个好人……”
老爷爷，自然指的是穆尘心。鬼冥生与少女心意相通，立马就知会了她的意图。
——穆尘心那老家伙虽然为人古板了一点，但对学生还是不错的，幽儿刚入学的时候也受了他不少照顾。嗯……但是……
“但是你真正忧心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对吧？幽儿？”
鬼冥生眸光直直地射向少女的眼睛，似乎要把她的内心看破。
“啊啊……”
心事被看穿的少女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偷偷地瞄了一眼鬼冥生，看见他认真又带有一丝玩味的表情后，才略有迟疑地说道：“我……我……因为冥哥哥好奇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唤我幽儿……可、可是人家明明就不叫这个名字……”
少女在这里停顿片刻，但很快又接着说道：“唔……还有，那群长着翅膀的怪人也是莫名其妙的。他们叫你鬼冥生，可冥哥哥的名字不是‘纪冥’吗？真是的！冥哥哥也不反驳，总感觉哥哥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我讨厌……这种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讨厌……”
少女以极低音量说出的这番内心独白让鬼冥生有些错愕，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戚，但马上就用大笑掩盖了过去。
“幽……不，灵儿，我很开心哦。因为灵儿你，终于变得像一个人类了呢……”
似乎是看出了少女内心的疑惑，鬼冥生马上就中止了这个话题，但脸上却挂起了别有深意的笑容。斟酌片刻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鬼冥生转过身，抬起双手，手掌同时往上翻起，一黑一白两个魔纹自他手心往外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