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辩真假(1 / 2)
车座上鬼的身影淡了些,如一捧薄纱,虚虚地覆着,秋风袭来,那身影便又淡了几分,几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苏筠对宁笙道了句带走,宁笙便像是早已等候多时,不由分说地抓住沈何生的手臂就往走拉。黑夜如膜,不过片刻两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不见。
苏筠目送着那两人离开,依旧没有在意越发漆黑的世界。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困倦的双眼好像随时都会彻底闭上,最终却都迫不得已地再次睁开。
“沈家家母之前给我看了一样东西,说是沈何生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既然后来他没有拿出来,那就等他以后想通了,再烧给你吧。”
“是不是一个小坠子?”温雅猛地晃到苏筠身前,想要抓住他的肩膀却被对方轻易避开。她没有顾及太多,焦急地问,“是不是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放着一颗写了平安二字的米?”那是刚才沈何生昏迷的时候,她在他口袋里看到的,当时她还对着那个坠子恍惚了很久。
曾经有个人,每当她过生日的时候就会悄悄在她的枕边放下一个挂坠,有时里面放的米上是一句情话,有时则只是普通的祝福。
简简单单,却情真意切。
说起来那不过就是学生时代最廉价的小玩意,却是他们初遇时聊起来的第一个话题。孩童时期的天真无邪不会被金钱玷污,应试教育除了压制孩子贪玩的天性,同时也让他们每个人变得相对平等。
她知道世上有很多人嚼他们的舌根,在众人眼中他们相敬如宾,互不相欠,沈何生不喜欢她,而她,也只是个连巴结都没人愿意来的无脑女,但她心里清楚,沈何生对外刻意的掩饰只是为了给她一个干净宁静的家,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也不需要向任何人展示,只要想,她可以拥有一切。
所以她爱着这个人,哪怕对方的回应是那样的隐晦,她就是那么清楚,这个人也像自己喜欢他那样喜欢着自己。
可最终她还是担心地偷跑回来找他,哪怕她只是想再看看他…以她的本事如果这个人真得移情别恋了她也没什么办法,可她就是想再回来看一眼,看他伪装下的内心有没有疲惫,看他多病的身体有没有稍稍恢复,她只想回来看他一眼,从此万水千山,景似,人非。
苏筠看着她红了眼睛,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乖,美女流泪是大忌,你还要早点受完罚去奈何桥等他呢…”
不存在的恩仇,就让它们平息于这安静的长夜吧。
温雅抬手擦拭着并不存在泪痕,轮廓模糊,终于消失在天地间。
苏筠知道,当黎明再次降临在这尘世上时,每个人都要学会忘记这个深情的女子,就当一场梦,只有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才能圆梦。
他困倦地打着哈欠,眼角沁着的泪带着血,被他抽出纸巾小心擦掉。
七窍流血,他总有一天得死在这条不归路上。他心中暗自想着。有时人一辈子都在扮演角色,从始至终都不曾是自我,哪怕是朝夕相处的恋人,也会有迷茫畏惧的时候,但是世上痴情的人啊,如果你心里真得爱着这么一个人,如果现在还无法得到应证,那么就请耐心等下去吧。人至暮年,命至黄昏,总有一天,你会等到答案。
夜灯吹拂着路旁的野草,报废的出租在熊熊烈火中燃烧,静谧却优美,跃动的火焰如这历史长河中不断起伏挣扎的生灵,总会得到救赎。
恍惚间,水滴声落在青草间,由远及近,生生响起,如同生命计时。
一道黑影在火焰上猛地一跃,再次融入黑暗。苏筠手握长镰,警惕地看着四周。此时的黑暗,真得应证了那句伸手不见五指,他几乎只能依靠直觉来判断自己该如何躲避。
突然脚下泥土一松,苏筠脚下连忙错步,一只干黄枯瘦的手拔地而起,锋利的指甲划破他的脚腕,几乎是瞬间,整个空间都活跃起来,只身站在其间如同深陷怪物腹中。
寒光闪过,断手落地,苏筠冷冷道,“阁下既然有求于人,为何还要吓人伤人?你是觉得自己做鬼了厉害的不行,还是觉得世上的人都贪生怕死窝囊至极?”他后半句说得甚是讽刺,“可惜人越胆小越惜命,而你,是个打不过任何一个道士的废物。”
那鬼并不说话,许是衣袖在黑暗中无意间触到了火焰,只身在风中一跃,那火焰便拖着一道长长的尾巴,如彩蝶化带,如流星做桥,连接两端黑夜,照亮路人脸庞。
天空乍亮片刻,苏筠只来得及看清那只鬼浮肿的脸,便再次陷入黑暗之中。不再思索,苏筠提刀去斩,那桥便如被强行打碎的琉璃,纷纷扬扬地落下。
远处,一只披发水鬼跪伏在地上,身体如薄冰般出现裂痕。苏筠欲上前询问,刚迈出步,脚腕便是一阵刺痛。他不得已跪倒在地,看着刚被抓伤的地方泛着恶臭,已经化脓。
他眉头一皱,也不知是在为水鬼惹得祸烦心,还是在为他受伤后可能引来的百鬼烦心。
古人所言百鬼夜行其中多有修道之灵怪,性行纯良,不会出手伤人,而他引来之物,皆是六道极恶之物,除非一战,不然绝无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