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信誓旦旦要给人看风水的钟老板,因为第二天接了个大单子,就把这事完完全全地抛到了脑后。
这次看的是城区新落成的商场,预计秋后开业,开发商是本市富豪,出了名的财大气粗。因为之前施工时意外死了工人,接着就是机器频繁故障,有工人睡觉时经常听见奇怪的声音,一时搞的人心惶惶,差点耽误工期,在请了一堆江湖术士无果后,经熟人推荐找了钟沅,这才彻底解决了问题。
现在商场顺利落成,中间虽然没出一点乱子,可老板还是不太放心,又去请了钟沅来看。
这种羊毛怎能不捋,钟沅欣然往之。
走在空荡荡的商场里,钟沅四处留心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看来自从那次闹鬼的事情出来以后,老板还是长了点心,没再听信各种谣言,总想着在商场里弄什么聚宝盆迎财门。
既然没什么大问题,钟沅看完商场后就要离开,但是老板非常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吃晚餐,一般这种饭局正是联络感情、发展人脉的好机会,钟沅肯定不会拒绝。
到了夜晚,饭桌上觥筹交错,主宾尽欢,几轮敬酒已经结束,大家有说有笑。钟沅不愿扫兴,也喝了几杯。雪白的皮肤染上淡淡粉色,她捏着酒杯把玩,唇色鲜红,看着桌上的瓷碗发呆。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璀璨灯光下鼻梁到嘴唇的轮廓堪称完美,浅色的眼眸波光流转,更显风情万种。
钟沅无视对面几位男士频频扫过的视线,心中琢磨着下次再去之前的豪泰酒店看看,不知道那个降妖师还会不会住在那里,或许跟着这人捡漏,下次还能继续享受大鱼大肉。
她知道这几率微乎其微,但那人魂魄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端,撩拨着神经,只是想一想,钟沅就觉得心痒难耐口舌生津。
因为自身原因,钟沅很少主动和降妖师来往。对本市降妖师的情况也不清楚,想打听个人都不知从何下手,这让她非常郁闷。
她心不在焉地端着酒杯,那边开发商林老板的秘书在他身边俯身贴耳几句,林老板面露讶异,歉然起身向四周解释,然后出了包厢。
不一会他就回来了,喜气洋洋地向饭桌上的人介绍:“这是黄总,也是咱们昌州市的传奇人物了!没想到黄总也在隔壁,真是巧了。最近想约你一起喝茶都约不到人,这下好了,快入座,先自罚三杯!”
钟沅瞥了一眼,那人正是上次半道截了她客户的黄老板,气色比之前见到的好了许多,钟沅偏过头去,只见黄老板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月牙白的小圆领盘扣唐装,在一众西装打扮的商业精英里格外醒目,仿佛一阵迎面吹来的凉风,一派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高冷姿态。
从黄老板殷勤请对方坐下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年轻人落座,连招呼也不打,黄老板赶紧吩咐人上壶君山银针,奉承劲十足。
热闹的包厢静了下来,没人说话。林老板显然也被震住了,问黄老板:“这是黄总从哪里请的高人?”
黄老板轻描淡写地回答:“上个月城东新开发的楼盘出了点问题,我特地从瑞安请了这位大师来帮忙看看。不是有意不赴林总的邀约,这不一忙也就没什么空闲的功夫了,事情弄完了才得空出来请大师吃个饭。”
他举杯说:“是该自罚三杯!”
林老板下意识看向钟沅,笑道:“巧了,我这也是请钟老板吃饭呢!”
桌上的人表情都有些微妙,毕竟和这位大师比起来,钟沅既不高冷也不出尘,长的好看到底不如会装逼来的震慑人。不过这位大师虽然气质沉稳,却也太过年轻,让人看了心里不大安心。
所谓货比货得扔,不知道美女风水师和年轻的大师相比起来,到底哪个要更厉害一些。
在座的都是人精,何尝不知同行相轻这个道理。坐山观虎斗也别有乐趣,只是钟老板名头太响,没人敢起哄怂恿,毕竟谁也难说没有有求于人的时候,要是得罪了她,都不知道会被怎么整。
两人目光隔着桌子遥遥交汇,钟沅立马认出了那人是谁,顿时想明白了黄老板的改变从何而来。
她不想打招呼,也懒得打招呼。不过黄老板不愿就这么算了,他喝完三杯酒,轻飘飘地说道:“哦,原来是钟老板。”
他话中的意思是人都能听出来,林老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两人,哈哈了两声说:“看来两位是老熟人了,黄总的楼盘要是还有什么小问题,让钟老板帮着看看也好。”
黄老板就等着这一句,当即冷笑,刚要说话,钟沅端着杯子先开了口:“黄老板是有福之人,家大业大,又有贵人襄助,应该不用再看什么了。不过黄老板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就算晚上睡不着,也别在外头夜跑。”
她的声音悠然悦耳,说话的时候尾音也带着笑意,给人一种亲切感。
黄老板脸色却立刻变了,方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不见,他眼珠慌乱地转,拿过酒瓶给自己倒满,勉强回应:“最近是有点压力大,偶然会跑跑……”
说是这么说,但周围的人都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黄老板的手抖的厉害,额头上也一直冒冷汗,嘴唇哆嗦个不停,俨然一副帕金森前兆的样子。
他几次看向身旁的年轻人,但是那人始终没有说话。
饭桌上的气氛凝住了,林老板见状挑了几个话题,一桌人又开始交谈起来,不过兴致已经败了,酒再喝也没意思,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响,纷纷找借口离场,没多久全散了。
钟沅婉拒了林老板要派人送她的好意,准备自己打车回去。这时一人拦住了她,正是刚才饭桌上的年轻大师,他说:“沅姐,进去聊聊?”
钟沅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陈趣,我刚想打电话问问姑父,你来昌州干什么。”
陈趣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用打了,我爸知道的。”
酒店附近有家茶庄,两人进了包厢,等服务员上完茶关门后钟沅才开口:“姓黄的事你最好别再管了,他自作孽不可活,你能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最后他的下场无非也就一种。”
陈趣一脸不赞同:“那是因为你不肯救他,如果你早点出手,他楼盘里那几个——”
“我出手?”钟沅打断了他的话,嘴角的笑有些冷,“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人出手?”
她漫不经心地勾起杯柄:“姓黄的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那几个工人到底是真出了事故死的,还是有人故意想让他们死,姓黄的敢说一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陈趣皱着眉说:“就算是这样,那是也是一条人命,你不该坐视不管。”
钟沅感觉自己的耐心都要耗尽了,对他无话可说,直接拿出手机刷朋友圈,曲起手指略一碰茶杯,心想等茶冷了就走。
陈趣并不像他的名字那么让人感到有趣,先前在饭桌上他还能镇住一桌人,但在钟沅面前,他甚至有些笨拙,努力解释道:“黄总以前和我爸有点交集,帮过他几次忙,不然我也不会来昌州。沅姐,我也是来了才知道你在这里给人看风水。你走以后,大伯和伯母都很想你……”
钟沅听到这里一把按住手机,不可思议道:“我爸妈想我,我是不是做梦呢?”
陈趣一噎,说不出话来。
钟沅捏着杯盖,玩味地看着他说:“不是说我生来就有妨父母吗,怎么现在又改口了?你是见过我爹妈对我什么态度,咱们就别说这种场面话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起来有点反胃。”
她霍然起身,果断道:“黄鹤的事我就说这么多,他的那些糟心事你多留点心就能发现,别被人骗了还不知道。他身上那股坟土味,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鬼上身半夜去刨坟了吧?你能帮他一时,但帮不了他一世。作恶多端自食恶果,想善终没那么容易。”
陈趣动了动嘴唇,紧张地看着她:“沅姐,我……”
“可惜,茶凉了。”钟沅盖上杯盖,淡淡道:“下次再聚吧,表弟。”
她站在路边打车回家,一天的好心情被陈趣的话彻底终结。手指圈起一缕头发,钟沅看向窗外不断掠过的路灯,想起的却是很多年前的事。
一想就觉得烦,她舔了舔嘴唇,只想吃东西,靠食欲来转移注意力。
车停在小区外,下车前司机看了她一眼,问:“美女,你路上小心点。”
钟沅说:“谢了,这里我熟的很。”
她嘴角微扬,在昏暗的路灯下,眼底似有一道锋芒划过。
司机诧异地看着那道高挑窈窕的背影融入黑暗,倒车驶离小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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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言心八点就开始犯困,九点就能躺在沙发上茶点睡过去。因为空调在主卧里,她只好把门窗到处关了,好让冷气吹到客厅。
她的手边是一叠复印件,有昌州旅游景点以及各种传说,近几年来社会新闻报,林林种种不胜枚举。叶言心对着这些东西研究了半天,找到古代县志对照查阅,猜测斐行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师父曾经告诉过她,无论人还是妖,在修行路上都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想要窥得天机求得机缘,都要付出极大代价,天道冥冥自有法则,而有天罚之称的雷劫就是其中一种。
叶言心没见过雷劫,不过倒是看过很多新闻资料,一般是说在哪处深山老林发现了巨大裂坑,村民们纷纷发誓当晚听到雷声大作,百年难得一遇,最后第二天起来一看,山头都被劈没了。
当然最后都被《走进科学》善后……不,是用现代的知识理论一一解释清楚了。
当时叶言心看的时候想,这居然都能解释清楚,脑洞之大让人震惊。不过后来这节目停播,她猜可能也是没办法再编下去了。
叶言心又坚持看了一会,感觉自己实在是困到不能继续再看下去了,这才爬起来洗脸睡觉。
就在这时,寂静深夜里传来清晰的敲门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门,从沙发上拿过短棍握在手中。
敲门声停了一会,又坚持不懈地响了起来。
叶言心没问是谁,上前开了门。
隔着铁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闪烁不停,光线非常暗,叶言心缓缓低下头,一个白色小熊短袖的小男孩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