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是天使（1 / 1）
这天下午，两个人在家里呆得有些闷了，出去散步顺道买菜。菜市场里熙熙攘攘，人声喧哗。苏向晚知道关令仪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目不斜视穿过几个堆满人的菜摊，来到一个人少一点的菜摊。走近了就猜到了这个菜摊人少的原因，摊主一脸凶相，看上去就不好说话，摊子上还摆了一块硬纸板，上面写着：不买勿摸。苏向晚拉着关令仪在离摊子一步远的地方停下，看了看蔬菜，卖相倒是很好。正打算着挑几样回去做饭，听到旁边两个大妈议论这个老板的菜做腌菜很好吃，家里都喜欢吃。虽然菜价比别的摊子贵一点，她们还是只认这一家。
苏向晚听了便决定在这家摊位买菜。正筹划着，关令仪在旁边说道：“向晚，我们买点菜，买几个坛子，回去我做腌菜怎么样？”苏向晚又惊又喜，她从没想过关令仪会做饭，连忙答应下来。关令仪走到摊位前，也不挑菜，直接告诉摊主每个菜要多少。摊主一声不吭，把每样菜称好，放在大袋子里，在计算器上一顿按，最后报了个数字。关令仪拿出手机付钱。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很是爽快。关令仪拎着菜转身往回走，苏向晚急忙跟上，悄悄挽上她的胳膊。来到卖坛子的摊位前，关令仪敲了几个坛子听听声音，最后只买了一个坛子，把菜递给苏向晚，自己抱着坛子。
回到家，关令仪脱下羽绒服，就开始洗菜。苏向晚站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令仪，虽然我不会腌菜，不过给你做个下手还是绰绰有余的。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关令仪一边洗菜一边笑道：“你在这里每天不做别的，就做家务了，还没做够？你歇一下，这次我来做。做好了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苏向晚看到关令仪的头发在她眼睛前面晃来晃去有些碍事，便去卫生间拿了自己的发卡给她把头发别好。关令仪咳了一声，没好意思说话。她慢慢发现苏向晚很喜欢做一些亲昵的动作，无论她喜欢不喜欢，所以她必须习惯苏向晚这个习惯。
苏向晚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一边择菜一边和关令仪聊天。关令仪背对着苏向晚默不作声，只管切菜。苏向晚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气闷，便起身走到关令仪旁边看她切菜。看着关令仪切出一排排相同长短的黄瓜条，苏向晚有些好奇：“你跟谁学的腌菜？”关令仪说道：“我外婆。我小时候我妈妈身体不好，我爸爸要照顾我妈妈，就把我送到外婆家。我在老家一直读到初中。我外婆是个闲不住的人，夏天就种种花草，冬天喜欢腌菜，各种菜都会腌。我外婆怕我吃不好，所以教我做饭，以后一个人也能过。”
这是两个人接触这么久以来，关令仪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苏向晚记得关令仪的日记里写外婆去世的时候，世上最爱的人也走了。苏向晚摸了一下关令仪的胳膊没说话。关令仪笑笑问道：“你的童年怎么样？我听说城市长大的小孩童年都是在补习班度过的。”苏向晚的手垂下去，笑容也淡下去，转身拧开水龙头，一边洗菜一边说道：“我出生以后就被送到乡下姑姑家了，因为我爸妈还想生二胎，想要个男孩。我在我姑姑家一直长到小学毕业，我爸爸才把我接回去，对居委会的人说我是我姑姑的女儿，是他们收养的女儿。”
关令仪顿了顿，继续切菜，嘴里问道：“那你姑姑对你好吗？”苏向晚笑了一下，轻轻说道：“我又不是人家的亲生女儿，我爸爸也不给人家抚养费，人家还给我饭吃，给我买衣服，再说不好就太没良心了。”然而，那时候她在姑姑家，根本不敢放开胆子吃饭，怕姑姑嫌她吃太多。衣服都是姑姑家的女儿穿剩下的，哪怕过年的新衣服也是堂姐的旧衣服。缺文具了不敢和姑姑伸手要钱，到处和同学借，借到没人和她玩，嫌她穷。
后来回到自己家，因为不认识弟弟的MP4，被嘲笑土包子。因为不会用液化气做饭被骂是蠢猪，是饭桶。所以，当她知道有人愿意出钱买她的身体的时候，她真的是为了给家里、给男朋友钱讨好他们吗？未必吧，没有他们，她也愿意，她想要手里有钱，不要看人白眼。只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出卖身体并不是字面那么简单，还要把自己的人格作为赠品一并出售。捷径，是离终点最远的一条路。
关令仪看到苏向晚手里拿着菜却一动不动，大约猜到她小时候过得不是很好。寄人篱下的生活不是那么好熬的。犹豫良久，关令仪走过去抱住苏向晚。苏向晚立刻转过身，头埋在关令仪颈窝，双手紧紧搂住关令仪的腰。关令仪叹气，难听点说，苏向晚总是在顺杆子往上爬，她简直不能稍微示好一下下。可是，任何时候都可以推开苏向晚，现在绝对不能。
关令仪努力伸胳膊把水龙头关掉，厨房立刻静悄悄的。关令仪又开始不自在，脊背僵硬起来。这时苏向晚闷闷的声音传来：“令仪，其实那天晚上在树林里死了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你救了我，我就得继续活着，哪怕活得不像个人样。我这辈子差不多已经完了，靠自己活下去根本不可能，所以缠着你想借着你的力量活下去。你要是不愿意继续救我，就推开我，不要给我希望。”关令仪有些不赞同，也不太喜欢苏向晚的想法，说道：“为什么靠自己不能活？你好歹是江大的毕业生，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很难吗？向晚，我们怎么说也是90后，你怎么能还想着依靠别人。女生本来就是弱势群体，更要追求独立才能和别人平等对话。”这就是看那些书得出的结论吗？苏向晚的笑容刚升起来又溜走了，蹭了蹭关令仪的脖子：“我那么辛辛苦苦的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快
关令仪哑口无言。她本来也是看了许多书，了解了许多理论每天给自己灌鸡汤，才勉强站起来继续活着，哪里经得住苏向晚的辩驳。苏向晚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说道：“你想好了吗？到底要不要推开我？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再缠着你了。”真的是无论什么样的苏向晚都让人难以招架。关令仪犹犹豫豫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连我自己都照顾不了，只是在将就。我没有能力照顾别人，我连小动物都不敢养。”苏向晚不去细究关令仪的谎言，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不用你照顾。就像你说的，我可以找工作养活我自己。可是……”苏向晚咬了咬嘴唇，站直了看着关令仪说道：“我需要一个可以想去就去的地方，需要有个人陪着我。你救过我的命，我只相信你。”
那只是举手之劳，然而这不是关键。关令仪心里明白。看着苏向晚认真的眼睛，关令仪撇开眼睛。苏向晚笑笑，垂下头低声说了句“我知道了”便转身出了厨房。关令仪皱眉看着苏向晚回卧室的背影，有些苦恼，干脆转身继续切菜。过了一会儿，厨房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关令仪有些心神不宁，叹口气，为什么社交白痴的她总是碰到这种棘手的场面。关令仪放下菜刀，洗洗手，出了厨房，径直走向苏向晚的房间。
苏向晚正在叠衣服，旅行箱大开着摆在地上。关令仪一阵头痛，摸了摸头发，说道：“向晚，我不是让你走，你别误会。”苏向晚的泪水涌出眼眶，悄悄擦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知道，可是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止一个房间。既然你没那个意思，我再住下去对你对我都不好。”关令仪来回走了几步，看苏向晚有条不紊地把一件件衣服叠好放进箱子里，有些焦躁，重声说道：“你非要这么逼我吗？我救你还救错了？”苏向晚蹲在地上，擦了擦眼泪说道：“令仪，有的人是不值得救的。我谢谢你救了我，可是对我来说，死了比活着要幸福得多。”
明知道我不会说话还拿话堵我。关令仪有些生气又无可奈何，她的口头表达能力连正常交流都有些吃力，更不用说和人辩论，一句话不再心里绕几下根本说不好，遇到眼下这种紧急情形只有抓瞎。关令仪又来回走了几圈。苏向晚起身继续收拾衣服，一边说道：“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已经救了我一命，我活成这样是我自己的问题，和别人都没有关系。”关令仪觉得苏向晚就是在挤兑她，偏偏找不到话怼回去，只有干瞪眼。
眼看着苏向晚把一叠叠衣服放进箱子里，关令仪有些急了，嚷道：“既然你迟早要走，你干嘛要搬进来呢？你这不是故意折腾我吗？”苏向晚忍不住把手里的衣服扔到地上，哭着大声说道：“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们只做朋友对我来说是不够的。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怎么又成了自己的错了。关令仪也急了，分辨道：“我又不是同性恋，你让我怎么办？”关令仪的话像针一样扎在苏向晚的心上，苏向晚喘了一口气才说道：“所以我走呀，我做得不对吗？”关令仪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苏向晚眼泪模糊，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衣服，只好放弃叠衣服，坐在床边抹眼泪。
关令仪侧过身去，推了推苏向晚：“你这个人怎么脾气这么差啊？”苏向晚抹了把眼泪，恨恨说道：“不用你管。”左思右想，关令仪终于想到一个安慰苏向晚的方法，便说道：“我今天晚上就能把腌菜做好，你走了就吃不到了。你不是说要尝尝我做得好吃不好吃吗？”你个幼稚鬼，谁要吃你的腌菜啊。苏向晚对关令仪的情商嫌弃的要死，又不敢说不吃。这是关令仪第一次做菜，她说话太重了会伤了关令仪的心。想了想，苏向晚说道：“留给你男朋友吃吧，我哪里配吃你的饭。”
关令仪再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眼巴巴看着苏向晚。苏向晚不动作，坐在床边发呆。关令仪推推苏向晚：“我要去喝水，你喝不喝？”瞧，自己伤心的要死要活，人家还有心情口渴要喝水。苏向晚粗声粗气说道：“我不喝，你自己喝吧。”不喝就不喝，好心好意问你，发这么大脾气。关令仪有些不满，走到客厅接了一杯水，顺手给苏向晚接了一杯，又回了苏向晚的房间。
关令仪把水杯递给苏向晚。苏向晚接过喝了几口。关令仪小心翼翼问道：“你不走了吧？”苏向晚叹口气，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倒在床上。关令仪走到苏向晚跟前，略微弯腰问道：“你是不是不走了？”苏向晚抬胳膊捂住脸不说话。关令仪摇摇苏向晚的胳膊：“你说话嘛。”苏向晚有些不耐烦，吼道：“你是未成年吗？看不出来我在伤心吗？”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可不就是个未成年。我也真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