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永(5)(2 / 2)
岑立从隔壁抱了一床被子过来,刚关上门,刘辉业的声音刘传了进来。
“华歆,五叔有事跟你商量,出来一下。”
岑立充耳不闻,把被子铺好了,刘辉业又道:“赫连裕在等一个解释。”
许久,岑立不耐烦地开口道:“叫他去城外找尸体。”
刘辉业道:“王歆是不是在里面?”
贺知年不悦地皱起眉,岑立只好走过去开门,把刘辉业带到校场中。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刘辉业看着自己侄子,十分失望,因为一个王歆,他再一次做了荒唐事,正在心里斟酌教训他的话,却听得岑立先一步说道:“五叔,赫连裕的亲兵不是亲兵,刘隽扒了那人的甲胄冒充亲兵入城。我本来可以治他个整军无方、引贼进城的罪,但是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因为您口中的复国大业,因为他赫连裕的一万士兵,我都能忍。可是你们不知道,我忍下来的所有事情,最后都报复在谁身上…你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逼我去跟伤害王歆的人的同伙,给他一个解释!那谁来给无辜的人一句道歉?”
刘辉业对于曾加害在那人身上的痛苦完全不感到后悔,他很理智地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反而因为华歆不能理解他的用苦良心觉得委屈。耐心地劝说道:“可他是梁人!华歆,你深谙梁人学术,知不知道他们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不一样。”岑立觉得自己和他根本说不到一块去,想说的话已经一次性说了,只想赶紧结束这种没意义的谈话回屋,道:“赫连裕那边我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说法,这件事我不追究,他也不会自讨没趣。”
不给刘辉业任何说话的机会,岑立道了声告辞,转身回了屋。
——
贺知年在王病额头放一块干净的布,他的脸色依旧现出不正常的潮红,贺知年也是眉头紧锁。岑立不忍心,道:“请个郎中给他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贺知年才学医多久,根本没能力治好王病。
贺知年凝视王病的脸,冷冷道:“我死也不会再让夷狄碰他。”
岑立走上前,提着贺知年的衣领把他往屋外带,愤怒地说道:“你能不能先把你那些愚蠢的观念放一放?他这样下去会病死的!你有什么本事治好他?”
贺知年也不顾给扯乱的衣领,咆哮着顶回去:“我不行,难道把他害成这样的人就行了?”
岑立敏感地注意到他的话有些微妙的不同,愣住了。
“王懿没死吧。你五叔找你之前你可不就是去审问他了?”贺知年冷笑一声,“你既然没杀死他,我想也是跟你们有关系的吧?”
扔下一句话,贺知年就又回去守在王病身边。
五更天,王病突然醒了过来,蜷缩成一团,颤抖不止。
贺知年和岑立都没睡,两人都是大惊,贺知年特别敏感,知道这种突变和他的热病没有关系,心脏已经揪成一团,在王病身边着急地说道:“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知年啊!听得到我说话吗?”
王病眼神涣散,嘴里不住呢喃,左手已经在右手臂上抓出一道可怖的伤口,“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
岑立把他的左手死死钳住不让他自残,王病这才发觉到有人在他身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去,泪水顿时流淌出来。
“我害死了兄长,害死了爹,我就是克死家人的命,活该被赶出家门…洛阳城的百姓都骂我爹,我逃到山阴他们还在骂,是我活该,都是我的错…”
“你把那个瓶子给我……好不好?我疼得快受不了了…”
岑立听到最后,甚至忘记了呼吸,他终于切身体会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了,因为他刘华歆,把王病害成这样子。
“公子!”贺知年还没能理解王病的话,却见王病已经把另一只手伸到嘴边,一口下去,鲜血长流,动作快得没人来得及阻止。
王病眼里似乎有两把火在燃烧,可当他望着岑立凄楚哀伤的表情时,突然松了口,泪水冲淡了他眼中的疯狂渴求,回复了一瞬的清明,他像个懵懂的孩童轻唤着他:“华歆?”
岑立“嗯”了一声,倾身过去抱住他,同时眼角滑落一滴泪珠。
即使失智癫疯,却还记得他的名字。
贺知年趁机把他的右手抓住,看见那块几乎掉下来的肉,已经忘记了该包扎,只是低着头,任由泪水模糊视线。
王病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哽咽道:“你杀了我吧…我好难受……”
岑立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他。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也不顾。
王病实在痛得没法忍受了,逮到什么就咬。
“你等我。”岑立温柔的用手指梳着他散乱的长发,松开王病,王病却咬得更紧了。岑立摸了摸他的头,自己往后退去,肩膀被活生生撕扯下一块肉!
他这次不是去找刘隽。而是往城门而去。
城里最有名的郎中是崇明的夫人素手神医田窈,现在岑立夺了他们的城,哪里能请得动她?如今只有武力相逼,可这样…田窈就肯为王病诊治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