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计(1)(2 / 2)
李海满脸干土,急得跳起来:“悠着点,别扒伤了树根,那边的,你这样哪是扛啊这好不容易弄出来的都要被你给拦腰折断了,还有你,去多找些铜缸来。”
所有人都弄得满脸满身干已经累得虚脱,可是皇帝还在乐此不疲地给移植到铜缸里的杏树浇水,哪个敢喊累停下,李海过去,手一直捧着冕冠,不敢让它沾染一点泥土,递给皇帝一碗水喝。
陈德宗接过参汤,往铜缸里倒,抹了把汗,跑过去一一扒在缸边查看杏树的情况,很满意。
李海弯腰呈上冕冠,“陛下,尚书令求见。”
大殿之上,一身土灰的皇帝高坐在上,手里把玩几朵杏花,嘴角笑意愈深。
颍川庾氏尤为显赫,到了庾桥这代更是如日中天,家大业大霸占了大片土地,士族中名望甚高,武皇帝征战在外,名门望族不出财出力反而处处收刮民脂民膏,武帝最忌惮庾氏,想要打压这个名声过大的家族,无奈颍川庾氏是当时名门望族的领袖,动一下就会引起士族的强烈抗议,搞不好还会在士人那留下个坏名声,书写历史的往往是这些高级知识分子,武帝一生开疆拓土,后半辈子却只想着怎么光芒万丈名垂千史,这颗毒瘤就一直留到今日。
陈德宗懒懒问道:“你有何事?”
庾桥:“陛下,昨夜一场大火正是信号,臣家君已经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与我们交好的匈奴人刘凌已切断我们的粮道,不出七日洛阳城必有大乱。”
陈德宗把杏花一掌捏碎,“交好?尚书令这么说朕可就要不高兴了。”
庾桥下跪俯首叩拜:“臣该死。”声音里毫无畏惧。
“你们庾家在武帝时期就跋扈得不行,三公之位一直不让你们庾家人坐,但是朕不同,只要你帮朕,事成之后,朕会让你当上丞相,是百官之长,朕还能让你统领我大梁全部的兵马,连太尉都得对你礼让三分。”
庾桥再拜,“那臣,叩谢陛下隆恩。若陛下无事,还请让臣告退。”
七王大乱接近尾声时,东海王病死,留守洛阳的几个将领扔下陈德宗,带着东海王妃和东海王世子离开洛阳向东,大概是向想要回东海国奔丧,洛阳城的王侯公卿也都抛下皇帝,怕陈望大军压境,粉粉逃亡东海国,洛阳城彻彻底底成了个空城。结果这群拖儿带口的大肥羊刚跑到颍川的洧仓,就被羯人崇延这只野狼吞了个精光,四十八位王爷全部成了崇延的刀下鬼,被抛弃的皇帝和少数的官员在洛阳都相安无事。
颍川之地时正值多事之秋,胡贼肆虐,步步紧逼,恰巧在崇延大开杀戒之前,庾氏本门就搬到洛阳躲过一劫。也实在令人唏嘘。
这其中种种,陈德宗早就心有防备,崇延前脚刚踩进颍川洧仓,庾桥一族后脚搬到洛阳,这实在太过巧合。于是当陈德宗召见还籍籍无名的庾桥时,便一眼看出他非同寻常,还会说匈奴语,便升他做尚书令,让他做自己跟匈奴的来使,策划好着一出惊天动地的大乱动。
先让庾龚槐这个内应去守粮道,再借庾龚槐和匈奴之手切断这条命脉,身为皇帝的他也拿不出军饷,饿上几天,城外守军定然无力与之对抗,国门洞开,匈奴屠城,君王死社稷,丞相兼摄政王陈淮是皇帝的不二人选。
那这个亡国大罪会落到谁身上?
其实主谋就是自己,但是若是被世人知道真相,这样陈家必定会遭受万世唾弃,陈淮要如何接替他登上帝位?于是就需要一个既有名声又有能力做到一念之间国破家亡的人来替皇帝被黑锅。
这个亲兄弟自相残、高官清官不务实事、列侯将领背弃自己的的国家,早就该自己亲手把它灭了。
陈德宗又后悔地摸了摸残碎的杏花,心想:杏花树能在他死之前送到弟弟手上吗?
定要在他死之前送到,陈德宗咬咬牙,道:“李海,准备笔墨,朕要亲自写一道圣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