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洗剑(1 / 2)
太耶池畔,叶上初阳,宿雨已干,水面清圆。我正捧着酒坛,托腮苦等度厄星君。虽说天庭里多的是千千载不谢的名花,万万载长青的碧树,但我近来偏生最爱这一方亭亭清绝,一一风荷举。大概也是因为此方水面离天河最远吧。
想到天河,又是好一通悔断肠。自那日一番“奇遇”之后,我便再不敢去天河附近溜达,生怕又闯出什么祸事。
度厄星君偷偷告诉我说,我那日提壶酒溜走了过后,星宿大会真的变成了八卦大会,什么碧瑶仙子和樊破天军的情丝万缕、什么北阴鬼帝活剐三千魔女的魔界秘辛、还有创世大神盘古和女娲的惊天法斗……众星君越说越兴奋,最后连天帝陛下都被编排了。吓得始作俑者角木蛟连忙下了封口令,众仙一致同意不得外泄会议内容,违者将被星宿大会除名。
听他言我心中自是懊恼,当日若不提前离席,便不会生出那许多事端,还生生错过如此一出好戏。只是那度厄卖完关子便不肯再多说半句,今日我便约着他到太耶池畔酒叙,想要把他灌醉,好把那些八卦一五一十再说与我听。尤其是天帝陛下的秘辛,谁知道会不会对我有用呢。
这厮昨儿难道值夜了吗,等了半晌,左右不来。我闻着酒香,已是口中流涎。终是忍不住,先喝了一口。啧啧啧,蟠桃仙子的桃花酿果真了得,清冽甘醇,浓而不烈,浅酌一口便通体舒畅,醺醺然焉,陶陶然焉,眼皮也是越来越重,发起那白日梦来。
梦中只见一位玄衣小仙正在舞剑,但见他身姿优美,矫若游龙。剑气猛厉,迅如雷霆。剑芒所指,池中喷出一道道水柱,犹如九龙吸水,蔚为壮观。我化了片水汽,想要趋近了看。这小仙远看极是顺眼,近看更是顺眼,顺眼到眼熟的地步。嗞啦一声,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剑气,烫的我哎吆一声,变回人身摔在地上,疼得吱哇乱叫。搞什么?不是在做梦啊。我抬眼一看,那小仙已收了剑,站在我面前,只见这张人神共愤的俊脸,表情像是捉到老鼠的猫,颇堪玩味。我幽幽地叹口气,怪道眼熟,真真是冤家路窄。
只见他附身下来,拍拍我的脑袋,“口水精,你我还真是缘分不浅。”我料他必定记着上次那“暴雨”之仇,想着吸取上次溜得太慢的教训,未待他说完,便已水遁了。此刻已幻化成荷叶上的一颗露珠。太耶池中有万瓣荷,你待何处寻我。我正得意,只见他剑尖一指,池中所有荷叶上的露珠都一同升起,悬浮在半空中。只余我这一颗真珠,流光溢彩,无处遁形。
半炷香后,他斜倚在我刚刚发梦的那块大青石上,闲闲地看着我。我被他施了箍灵术,半分仙术都施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站在他面前,头上还悬着密密麻麻的露珠儿,也不知他打算如何鱼肉我。
“仙友,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那天真的是个意外,我并非有心闯入贵宝地,虽说我惊扰了鲲鹏,但也陪你俩玩耍了大半日,我吃了你的茶食,你还弄破我的衣服呢?冤冤相报何时了,咱们做仙的,应是三界的表率,区区小事,何足挂碍。你说对吗?”我想着,赶紧把他绕晕了为好。
“本……我从未被人如此戏弄,”他看着我,气定神闲,神情戏谑,“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你说对吗?”
他今日这身玄衣劲装,比上次少了几分风雅,多了几分刚毅遒劲之风。我不禁腹诽,你虽有副好皮囊,可惜委实是个喜怒无常、睚眦必报、没有仙家气度的小仙。
他也不知何处变了把琴来,弹指一拨,便有数个水珠掉落在我头顶,随着音律变化,水珠落下的高低快慢也都不尽相同。一曲未尽,我已全身湿透。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形容是何等狼狈。最可气者,他援琴鸣弦,偏要奏那清商之音,听来凄清悲凉,如苦血沾衣,摆明了是讽刺我。
我势不如人,受他折辱,端的十分气恼,“仙友,你为何恩将仇报?”
“哦……”,他一挥衣袖,我被拉了过去,凑到他的跟前,似乎是要看看究竟是如何能说出如此荒谬绝伦之语。“你这小龙倒是有趣,你且说说,我如何恩将仇报了?“
我撇撇嘴角,“你这家伙是不知道我的龙涎有多珍贵吗?“
“你是四海龙王?“
“当然不是。“
“五湖大神?“
“不是。“
“那么请问,你的龙涎和虾精蚌精的口水有什么区别?“
可恼可气,应龙以屈伸成神,我忍住挥拳的冲动,翘首问他,“你果真不稀罕?“
“我倒不稀罕。“见他丰唇上下开合,我心一横,把他扑倒在石头上,舔了上去,嘬了一口。
“好了,我衣服也湿透了,也吃了你的口水,这下咱俩算扯平了吧?”我死死地盯着他,看他还要如何计较。
“你……成何体统?”
“你耳朵怎么红了?”
“你快起来!”
“我不起,你说咱俩扯平了没,没有就再来!”我算看出来了,此招歪打正着,要不以他的法力,我早被掀翻在太耶池里喂鱼了。
他见我不动弹,按住我的肩膀,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你……你想干嘛?”我心中着实后怕,此情此景,真是案板上的肉啊。
他也不理会我,站起身来,收了那箍灵术,“你换身干爽衣服,有事问你。“
“呃……可否借套衣服给我?“
“你连这么低级的变幻术都不会?“
我脸皮一红,正要发作,身周突然落英缤纷。花影之间,只见他背过身去,长身玉立,形若孤松。我只觉得身上一凉一热,衣服已经换好了。也不知是哪个女仙的衣服样式,一袭素雅白服,煞是合身好看。我跳下大青石,跑到太耶池边,临水一照,忍不住转了几个圈。
他在一边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幽黑,眸中星光炯炯。今日终于不像初见之时,知道正眼看人了。
“真好看,兰若仙友,多谢赠衣!”
“就当赔你的吧,那日……多有冒犯。”他能说出道歉的话,倒是实属难得。“你且把上次如何进入鲲鹏游界的经过与我说一遍?不得有半点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