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发(1 / 2)
整个前厅静悄悄的,只有吃饭发出的细微的啧啧的声音。
三个人相对无言的吃着饭。
整个厅里笼罩着在一股诡异的静默中。
表面和谐,内里如何却没人知晓。
云落凡有些食之无味,不知是听了她的话,还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他没有一点食欲,过了半晌。
“原来,弦月姑娘已经成亲了,以后该称夜夫人了!之前,我们不知,称呼不当,还请夜教主见谅。”最后这话却是对夜辰说的,云落凡脸含歉意的说道。
云落凡开口打破了之前那股静谧。
“是我们的不是,没有事先说明,景王爷无需道歉,反而是我们理亏在先,我们本来想着行走江湖方便些,便没有明言。没想到反而引起很多误会。”弦月淡淡的说道。
她说的随意,但却暗含了解释。
“原来如此……”云落凡轻轻的说道,眼眸中却透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景王爷称呼弦月为弦大夫就行了,她喜欢别人这样叫她。她总是说,这样显得她是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依附谁的存在。她总是这般好强,所以,我们才没对外公开。”夜辰淡笑道,他的唇边抿着一抹宠溺的笑,看向弦月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爱意。
他这副表情看在云落凡眼里,却让他的心有一瞬间的雀跃。
“原来……是这样,弦大夫真有个性……”云落凡颇有深意的说道。
他微敛眼眸,长长的睫毛投下,掩盖住眼底的神色。
弦月表情淡淡,没说什么。
三人吃过饭后,夜辰出去置办宅子去了。
而弦月则被景王叫住了。
“弦大夫,能否赏光与在下一谈?”云落凡眸光温和,看着弦月说道。
他的眸光亮亮的,看着人的时候,很专注。他很瘦,瘦骨伶仃,身姿却很挺拔,如松似竹,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加上身穿一身白衣锦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像传说中让人惧怕的东西,看着人的时候,却不让人心生不适。
弦月道:“可以!”反正她也正有事要跟他谈。
他此举倒是省了她开口了。
她又说:“去你房间吧,你该躺着休息了!”语气中透着关怀。
她是大夫,他的毒有多厉害,她是知道的,眼下不过拔除了一少部分。他勉强能下地行走,身体还是很弱。
现下,他精神虽不错,但是脸色较之前苍白了许多,鬓边还隐有汗水,可见他此刻并不舒服。
她是个大夫,对待病人向来体贴。
“好。”云落凡说。
真是个细心而体贴的姑娘,他想。
伺候在一旁的福元,上前扶住他,将他扶回了卧室。
弦月跟了进去。
云落凡的房间,弦月进了有几次了,但都没有细细的打量过,这一次她却有了打量的兴致,她的目光淡淡的环视了一周,发觉整个寝室布置温馨淡雅。
寝室内,临窗的位置放着一红木雕云纹罗汉床,两旁的红木雕蝙蝠纹花架上,放置着两盆生长的郁郁葱葱的绿植,青釉粉彩折枝的花盆小巧精致,观之不俗。床前不远处的紫檀木环形屏风雕刻着梅兰竹菊,围墙而立,完美的隔成一方天地。
雕刻着葡萄纹的紫檀木架子床上,坠着紫色幔帐,云落凡重新躺了上去,他斜倚在床头。
弦月坐在了他的床前的红木紫檀罗圈椅上,道:“说吧,有什么事?”
那云落凡轻扯嘴角,嘴角弯了弯,道:“夙忻为昨日之事向姑娘说一声抱歉。皇上年纪尚小,刚刚登基不久,处事尚不成熟,昨日他生出那样的想法,本是不该。虽说姑娘不予之计较,但夙忻却深感抱歉,还请姑娘原谅。姑娘放心,此事我们一定不会让姑娘为难,定会给姑娘一个说法。”
“没事,我不在意,不过些许名声而已。”弦月混不在意的说道,这事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的目光淡淡,一如既往的清冷,连表情都没变。可见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虽然姑娘不在意,但我却不能不在意。”云落凡轻声道,语调温和且坚定。
“哦,为何?”弦月淡淡的问道,心中升起一丝好奇。
“姑娘出手救我,于我,这是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我们哪能恩将仇报,以怨报德,为了些许利益,置姑娘声明于不顾,这与那些卑鄙小人有何不同。”云落凡郑重的说道。
他言语淡淡,但眸含真挚,可见极是认真。
弦月淡笑一声,“也是,景王虽谋算天下,但这等事想必你是不屑为之的。”
云落凡有他的骄傲,像他这种人,持身中正,虽算计人心,但有些事却是不屑为之的。
“姑娘懂我!”云落凡轻道,心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喜。
他的语气虽轻,但弦月还是听出了他话中淡淡的喜悦之情。
弦月:“我有一个正常人最基本的判断力。”言下之意却是,依你景王的为人,是个人也知道你会怎么做,所以,你不必恭维。这种类似于夸笨蛋聪明的话,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云落凡微一低头,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显然是听懂了弦月的言下之意。
他轻咳一声,稍稍殓了殓衣袖,道:“听姑娘的意思,好像是想在京中置业?”
他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嗯,我想在这开间医馆,行医济人。”弦月说道。
心里却想着,终于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京城百姓有福了,不知,姑娘想开在什么地段?”云落凡又问。
“这个,还没想好,我已经让夜辰去找了,总之,要选个好的地段,繁华点的,这样人比较多。”弦月说。
云落凡“哦”了一声,道:“我听明月说,姑娘医治我的条件是带走王府的一个厨子?”他淡笑。
“嗯,我喜欢美食,你家的厨子,甚合我意。所以就要了。”弦月说道。
她说的坦然,丝毫不以女子贪吃而不好意思,看的云落凡又哑然失笑。
坦率直爽,直来直往,她再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姑娘大义,千里奔波,来到京城救治夙忻,此举恩同再造,我心中感念。姑娘虽只提出这么一点微末要求,但我却不能就这样回报姑娘,今听闻姑娘有意在京城置业,夙忻想聊表心意,愿送姑娘一处宅子,还望姑娘不要推辞。”云落凡说道。
“你倒是会投我所好,但是暂时不必了,我已经让夜辰去找了,如果景王真要感谢,那就送我三个承诺吧,在不违大义,不危害江山社稷的前提下,将来为我办三件事,不知你意下如何?”弦月淡淡的说道。
以恩求报,讨景王三个人情,这个主意是她跟穿越前看过的某大师武侠里的女主所学。
云落凡眸光闪闪,黝黑而明亮,看着弦月。
弦月非常坦然自若的迎视着他的目光,任他打量。
他的眸光很亮,温和中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压迫。
接着,她看到他缓缓的收回目光,轻声道:“好,夙忻应诺。”语调平稳,不起波澜。
“君子一诺千金,还望景王勿忘今日之约。”弦月淡笑道。
她唇角微勾,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霎时间,如冰雪融化,万物回春,让人侧目。
云落凡有一瞬间的失神,心跳有些失序。
不过,他很快便回神了,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他颔首低眉,轻声道:“自然,夙忻不会忘。”
怎么可能忘的了。
多年以后,云落凡再想起这个承诺,心中却是一片柔情。
“合作愉快!”弦月道。
云落凡回一浅笑,道:“固所愿也。”
说完,他微一沉吟,又开口道:“还有一事,想告知姑娘,昨日你们出手教训平南王世子,此举必为人所知。如此一来,你们进京为我医治的事,肯定是泄露了出去。”说到这,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弦月没有出言,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说。
“我身在此位,树敌太多,虎视眈眈之辈层出不穷,眼下,我治愈有望,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斩断我的后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弦月打断了。
“你是担心有人会对我不利?甚至是因此引来杀身之祸?”弦月说。
云落凡是有这个顾虑。
“不错,所以,这两天可否请姑娘暂留府中,不要外出。”云落凡说道。
从三年前开始,他就知道,朝中有人跟外敌勾结,想要置他于死地。但他一直没有查出那人是谁,虽然有怀疑的对象,但是却没有确凿的证据。
此番,他有望治愈,他们一定会不计任何代价,破坏这次机会。
而他们一贯狠辣,肯定会选择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那么他们就只有一途。
杀掉弦月,以绝后患。
而他的景王府,守卫森严,高手如云,他们肯定不会选择在此动手。
所以,他才叮嘱弦月留在府中,以备不测。
然后,他便看到弦月淡然一笑。
那表情当真是云淡风轻,风过无痕。透着一股天然的自信。
“畏手畏脚不是我之所为,如果他们真的下定决心要杀我,你觉得你的景王府会是安全的吗?再说,他们当初敢一再对你下手,现在也不会怕。”弦月笃定的说道。
这世界从不缺疯子,特别是为了权势利益。
云落凡:“我.....”
话未尽,便听到:
“再说,凭他们也能杀了我。你当夜辰是摆设吗?”她的嘴角扯出一抹不屑,说到夜辰时,却透着一股天然的信任。
云落凡无奈:“毕竟,夜教主不能时时跟在你身边。”他的神色有些复杂。
“那又如何?”弦月反问。
这人,是把她当成毫不还手之力的弱质女流了。
弦月抬头,微一挑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景王,你是觉得我没有丝毫武功,所以毫无自保之力是吗?”她问。
他看着她,她的眸中盛满了自信的光芒,倏地,他的心跳的快了一拍,他有些无措的微微错开她的目光,缓缓的说道:“你有自保之力。但我不能让你冒险....凡事都有万一.....”
弦月突然道:“萧明月是不是告诉你,当初在阳城外,是夜辰灭掉了那群前来偷袭的正道中人?”
云落凡瞳孔骤然紧缩,眸中闪过一丝骇然,失声道:“难道是姑娘?”他的声音充满了诧异。
“你知道世间最可怕的杀手是什么人吗?”她问。
“医者!”她说,“因为他们了解人体。”
弦月挑眉,“当初我团灭他们,不过一息之间。”话中透着一股傲然。
弦月话落,看到云落凡那一瞬间的呆滞,不禁眸中染上一抹轻浅的笑。
能让智算天下的景王这般傻眼,倒是有意思。
“现在,你还觉得,他们能对我构成威胁吗?”她问。眸光亮亮的,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调皮。
云落凡看着她那副宛若小女孩的模样,不由得脱口而出:“吓到我,觉得很骄傲?”语气中透着无奈,还有连他都没察觉到的亲昵。
弦月宛然一笑。
“很骄傲!”
云落凡:“...........”我还能说什么。
他忍不住哑然失笑。
她,还真是多变,有时聪慧的吓人,有时却又有着孩童的天真无邪,如此百变多姿。
弦月看他哑然失笑的样子,脑中闪过四个字,“霁月清风”。
也只有他当得起这四个字吧!
“君子淡如水,温润浑似玉。世间有几人?可堪承此誉。仅景王一人也。”弦月说。
回应她的是,微微涨红的脸。
弦月潇洒地起身离去。
她没看到的是,身后的人,目光有些痴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意外调戏了人的弦月,丝毫不知,她又撩动了一颗心。
*****
京郊,碧水环荫,小桥流水、乌船摇曳,岸边绿竹幽幽。
竹林深处,一处占地广大,环境清幽的山庄里,一身玄色直裾深衣,面容俊朗的男子,静立在院中的八角亭内,他静静的看着亭子旁清澈见底的池塘,不发一语。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内的假山里传出,只见一作黑衣长衫打扮的高大男子,快步从假山里的小路走出,朝着亭子处走来。
他走到亭外的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摆下裳,单膝跪了下去,他低头抱拳,朝着亭中男子沉声说道:“主子,骁龙传来消息,夜辰独自出了景王府。往西街去了,我们要怎么办?”
“传话骁龙,让他继续盯着,看看夜辰要干什么?让他小心行踪,不要被夜辰发现。一旦被他察觉,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亭中男子语调低沉,透着一股阴冷。
“是,属下这就去。”
起身离去。
他走后,亭中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弦月,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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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府
叶林轩悠悠转醒,他缓缓的睁开眼,突然他脸上的肌肉一皱,“好疼....”他低呼出声。
“轩儿,你怎么样了?”坐在他床前的叶占影一脸紧张的问道。
“父王,我的背好疼.....”叶林轩虚弱的说道,眸中含泪。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眼中充满了惊惧,他冲着平南王,喊道:“父王,你要救救我啊!那个魔头....”
“等等。”叶占影截断了他的话。
看转头看向房间里站着的下人,说:“全都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是”
众人告退。
当房间内,就剩下父子二人时,“说吧,夜辰说了什么?”叶占影道。
“父王,那个女魔头她说,如果我们敢报仇,她就让我们平南王府陪葬,父王,我们要怎么办啊?你不知道,他们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叶林轩害怕的说道,眼中满是恐惧。
“我已经知道了,此事,为父自有打算,你不用怕。”叶占影安慰道。
只希望,他不会让他失望,能够一举做掉弦月。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景王,你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看我怎么回敬你。
即使是我因此失去了王位,你也别想活。
“可是....万一.....”叶林轩有些不信。
叶占影斩荆截铁的说道:“没有万一,你只要好好养伤就行,其他的你不用管。”
“父王,三弟呢?三弟怎么样了?”叶林轩又问,他眯着眼,看不清眸中神色。
“哼,已经死了。这个祸害...他闯下大祸,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这样,父王也不会被连累。害的本王受制于皇上。”叶占影恨恨的说道。
他这个儿子,向来不学无术,骄淫奢华,好色成性,他本来就不喜,眼下,更是害的他,被皇帝制约,简直该死。
“父王,这事关皇上什么事?您又是怎么受制于他的?”叶林轩大惑不解的问道。
叶占影遂把他进宫之事说与他听。
“原来如此....那..那父王你岂不是.....”要失去你的权势了,这话他没说出口。
但叶占影怎么会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嗯,此番为父必遭受重创。”叶占影沉重的说道。
但景王也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毕竟,那人可是连景王都能谋害的人。
他能设计云落凡第一次,就能设计他第二次。
不过,这些话,他没说与叶林轩听。毕竟,这是他的秘密。
即使是儿子,也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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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一道口谕,将平南王传唤到了宫中。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占影朝着皇帝行礼。
叶惊鸿站在御桌前,背对着叶占影。
“平身!”叶惊鸿道。
“谢皇上!”叶占影站了起来。
叶惊鸿回身,看着他这位皇长兄,神色复杂,晦涩难懂。
“皇兄,事情经过,我已问过弦月跟夜辰了,你可知,他有何打算?”
“微臣不知,还请皇上告知。”叶占影问道。
他神色恭谨,极是肃穆。
“弦月很愤怒,夜辰则是恨极了你。他说,要灭你平南王府满门。”叶惊鸿继续说道。
叶占影倏然一惊,立马跪了下来。
喊道:“皇上,求您救微臣一家啊!”眸含惊惧。
叶惊鸿暗骂一句“老狐狸”。
“朕劝了,他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不过,他让朕给弦月一个交代,朕已经应了。眼下,只能牺牲叶嘉学,才能平息他们的怒气。皇兄,你可要理解朕。”叶惊鸿沉声道。
“微臣理解,谢皇上为微臣周旋,还请皇上下旨处置吧!”叶占影故作感激的说道。
“朕已知,今晨叶嘉学已死,至于其他的,朕会褫夺你平南王的封号,将你降为郡王,罚你在府幽闭半年。明日早朝,朕会宣旨,告知天下。”叶惊鸿沉声说道。
“臣谢主隆恩。”叶占影缓缓说道。
“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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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五里
密林环绕,树影斑驳,一双绣着鹰头的长靴,轻轻地踏在尽是碎叶的幽径上。
他的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他缓缓的走着,仿似闲庭信步,犹如一头优雅而冷静的猎豹,散发出慑人的气势。
他眉目俊朗,面如冠玉,正是夜辰。
慢慢的他停住了脚步,“还不出来?”他轻启唇,冷冷的说道。如冰击玉鼓,冷彻心扉。
他的目光投向密林深处。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鸟儿的鸣声,形成一股肃杀之气。
突然,“呲”地一声,一道寒芒快如闪电,自密林中射出,直刺他胸前要穴,他冷冷一笑,屹然不动。突然,他衣袖一扬,一道劲风,形成破空之势,将刺到眼前的燕子镖收回,手腕一扬,朝来处反击而去!
只听一声闷的一声,有重物坠地。只见一道黑影快速的站起,朝着夜辰袭来。
夜辰快如闪电,转眼间,已至他的身旁。
他身形一转,手自空中抄起一片树叶,抵住来人的脖子,杀机毕现。
“谁派来的?”夜辰不急不缓的问道。
黑衣人眼神一暗,沉默不语。
“说!”咽喉一痛,树叶已刺破颈间皮肤,鲜血缓缓渗出。
突然,他的嘴角渗出一丝血,人缓缓的倒下了。
脸色变得青紫。
夜辰看着地上的尸体,眸中一片冰寒。
该死,就这么死了,真是枉费他将他引出。
从出了景王府后,夜辰便知道有人在跟踪,他不动声色的将人引到郊外。
本想着抓活的,哪想就这样服毒自杀了。
出手就是死招,牙齿藏毒,看这人武功路数,行事手段,倒像是死士,不像是一般的江湖中人。
而且只是跟踪,不曾动手。显然不是要置他于死地。
难道……
夜辰瞳孔倏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