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序（1 / 2）
“呐，若然一切都能尽数忘却的话，不再哭泣而活下去这事亦会变得轻松吗？”
——《心做し》
已是傍晚时分，沂城上空的云天被一线残余的霞光染成了不自然的紫粉色。
这个点儿的城东步行街，街灯还未亮起。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些步履匆匆地急着回家吃饭的；勾肩搭背地，结着伙儿走向街边的小饭馆的，占了大多数。
几家生意并不景气小吃店摆出了镶着LED灯的招牌以吸引少数外地来的顾客进来消费，而那些口碑较佳的饭馆已是人满为患。
街道上弥漫着油烟味，混杂着各种食物的气味，穿过整条步行街，穿过那几乎没人会去的小巷，钻进了贺隙的鼻腔。
此时的贺隙——一个少年，正瘫坐在步行街旁边那条潮湿脏乱的小巷巷口的水泥墙旁喘着粗气。他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色的短袖T恤破了好几个口子，露出让人触目惊心的血痕。少年低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模样。在他的身边，倒着一个比他稍小些的女孩，这是他的妹妹贺一沿，大概是方才逃得太快了，现在这女孩正在墙边昏睡。
贺隙看了看妹妹，发觉天色已晚，是时候去找点吃的了。
他扶着墙满身污泥的墙，试着站起来，可是他的腿已经因为长途的奔跑没有了一丝力气，他站不起来了。
“我真没用。”他重新瘫回那矮墙旁，“这样难受下去，不如死了。”他用双手抱住头，把脸深深地掩在帽檐下开始轻轻抽泣，就像当时被打的时候一样。
天已经完全变为了灰黑色，此时的城东步行街明黄色的街灯，红的绿的霓虹灯全都亮了起来。比起没有一丝光的小巷，那儿就是天堂。
贺隙身边的女孩还是昏睡着。离步行街就只有几米之距，贺隙抹去眼角的泪，盯着那耀眼得又些模糊的，触手可及却又有些遥远的地方，又试着站起来。一次，两次，三次......
即使一次次的失败，他还是没有停下。
“出去，出去就可以，可以找来吃的了。”他念着，用尽全身力气真的站起来了。
剧烈的动作，使他腹上的伤口一阵剧痛。他咬着牙蹒跚着向那天堂迈出脚步，不料却踩上了脚下绿的有些扎眼的苔藓，重新与那发臭发潮，满是淤泥的水泥地面亲密接触，帽子掉到了地上。手臂上的，腿上的，全身上下的伤口都泛起了疼痛。他勉强把自己支撑起来，靠着墙，感受着那无法言喻又难忍的疼痛。
“很痛吧？”一个带着几许戏谑却很好听的男声，在少年身后骤然想起。
“谁？”少年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迟钝地回过身，扬起脑袋，望着站在不远处，却看不清脸的人。
巷子里光线太暗，少年眼前更是一片混沌。只知道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背倚着墙，站在巷中的不远处。
贺隙自嘲般地想：“他...巷子里来的...抓我们回去的吗？”
“在这多久了？”男人正过身，寒暄式的问贺隙。
贺隙没有回答，像安了心似的，长舒了一口气。
一阵沉默之后，贺隙垂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想怎么样吧。”
男人轻笑一声，说着“你猜啊，猜到我就告诉你。”而后一只手撑着墙站直了，一步步朝着贺隙靠近。
贺隙看着他步步逼近，他没有惊慌，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多余的力气惊慌。
男人眼中的少年，在逆着光的地方垂着头，可怜幼小又无助。他走到少年面前蹲下来看着那少年。
“有地方去吗？”
男孩摇摇那垂着的头。
“那你...跟我走吧。”
贺隙扬起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借着巷外的些许光线，贺隙看清了同他对话的男人的模样。此刻那男人正看着他，那极好看的眉眼清秀中透着一丝邪气，少年看着那人，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着魔似的点了一下头。
男人一下子就笑了，伸手揉了一下贺隙的脑袋，并没有急着站起来，而是从兜里掏出一包湿纸巾，“擦擦脸吧。”
“不。”少年几乎失声的嗓子只吐出了一个音节。
“嚯，你是中二少年吗？这样傻兮兮的知道吗？”男人眯着眼，一边说着，一边擅自抽出一张湿巾，轻轻为少年拭去着脸上的血污和泪痕，这才发现男孩脸上的几个细小的伤痕。
“疼吗？”男人擦拭着那些伤口的边沿，言语中没有了原来的玩味，而取而代之的是并不浓烈的温柔。
贺隙轻轻推开他的手，别过脸，说：“你，能带我们离开这儿吗？”
男人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眼中闪过一线错愕，但很快那温柔和错愕在那张堪称完美的脸上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们？哦对，还有个女孩。她怎么了？”男人站起来，端详着倒在黑暗中的女孩。
“饿晕了。”贺隙回答道。
男人“噢”了一声，动作轻柔地把女孩背起向前走了一段，顺手拾起了贺隙的鸭舌帽，递向贺隙，“走不走？”
“嗯。”贺隙这时已经有了些力气，虽然有些费力，但他还是扶着那湿滑的墙站起来，亦步亦趋地向前挪动。
“为什么帮我。”男孩看着那个背着妹妹即将走出巷子的男人，喊出了从听到“你...跟我走吧。”起一直憋在心里的疑惑。
“我说我看你们可怜献爱心你信吗？”男人回眸看了眼贺隙，轻轻地一笑。
少年戴上帽子，瘪瘪嘴，嘀咕道：“嘁...谁要你献爱心。”但还是快步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走不动就扒着我的手臂，别硬撑。”男人看少年那苍白的面色和跌跌撞撞的步子，说。
贺隙似乎做了好一会思想斗争，犹豫地把手搭在了男人手臂上，把重心压在他身上。
“嘿...”男人笑着看着跟在他旁边的比他略矮些的男孩，不禁觉得可爱，，还有背上的女孩，带回部里当个吉祥物也挺好的。
“想吃什么？”出了巷子，男人垂下眼问男孩。
“都可以的。”男孩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而变得沙哑，但他只是享受着这温暖到刺眼的灯光，漫不经心地答道。
男人买了一瓶矿泉水递给贺隙，说：“润润嗓子吧，声音怪难听的。”
贺隙对男人翻了个白眼，乖乖的接过水，喝了一大口。
“你们先和我去换身衣服吧，等你妹妹醒了我带你们吃牛排怎么样？”
“好。”贺隙听到有牛排吃，苍白的脸上顿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一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微微皱了一下眉。
“啧，真是个傻瓜。”男人想着。
出了巷子以后，男人给贺隙买了点油炸。
他们走着，完全没有顾忌行人的侧目而视。
“对了。”贺隙的嘴被油炸塞得满满当当的，他鼓着腮帮子开了口。
“嗯？”背着女孩的男人偏过头。
“——你叫啥？”贺隙问。
“——乐恣喃。”
“乐—恣—喃？拗口。”贺隙顿了顿，顺手把吃剩的塑料袋竹签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叫喃哥就好啦。”
“好。”
“你呢，叫什么？”
“贺隙。”
“你这名字......”乐恣喃一脸坏笑地看了眼贺隙，“也不怎么好念嘛。”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啊，你以后在我这儿就叫小隙了。还有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贺子沿。”
“正好，我也有个妹妹，这样也好，我不在的时候她们好有个照应。”
贺隙：“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