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1 / 2)
过了午时,太阳格外的烈。
上午,谢之芽可是说过了的,下午她可是要把李氏的尸首给带到大堂上来。
平时新余县的百姓都躲着她的,觉得这个跟尸体打交道的仵作姑娘真是可怕又晦气,这个时候偏偏又兴奋了!
她说自己有法子让尸体自己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这是什么法子?难道她会巫术还是别的什么?能将人的魂魄给带过来?
而且,从前没有人把尸体搬到府衙的大堂上来过吧!
这么多可以期待的点,促使他们一个个早早地顶着太阳等在了外头,就等着开堂。
盼望着,盼望着,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等到了谢之芽。她还是上午那一身衣服,简直是素得过分。不过,谢之芽手上拿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谢之芽的身后跟着一队捕快,他们抬着李氏被蒙住的尸体,蒙着脸,显然是为了遮盖尸体带出来的味道。本来该是更瞩目的,可大家都给忘了,全盯着谢之芽瞧着呢。
那把红艳艳的油纸伞十分特别,这颜色看着就让人觉得诡异。平时喜庆的颜色,可不带花不带什么的,就跟血泼出来的一样,毛骨悚然的。而且,谢之芽一个还在孝期里头的姑娘怎么会用这种颜色的伞?
周边的围观的人都炸开了锅——他们越发觉得这个谢之芽有点邪门啊,带着这样不合规矩的东西,应该是用来把死者召唤出来的吧?唔,平时解剖尸体就已经够可怕的了,若是还会这些邪术,那就更可怕了啊。
众人议论纷纷的,都没去注意尸体的味道了。直到几个捕快在衙门的四个角上都放上了香炉,烧起了苍术、皂角等中药来掩盖尸首的味道,这才有了点感觉。
他们这个时候听到那一声:“威——武——”再来一声:“开堂!”
齐季瑄坐下,敲惊堂木:李财来了,张寡妇来了,王勇被挂上了镣铐也被提上来了。
不过几日,李财已经瘦到脱了形,头发白了一大半,有如惊弓之鸟。他站在大堂上双腿一直在打颤,整个人都是懵的。
王勇站在一边难得地嗤笑了一声,轻蔑地看他一眼。
张寡妇微微缩着肩膀,她跪在堂上,拿着手帕蒙着眼睛,嘤嘤地抽泣着,带着楚楚的风姿。她像是害怕得很,害怕一边的尸体,害怕威严的高堂。
和她完全不一样的是谢之芽。
她也在堂上跪着呢。哪怕她是仵作,见了县官也是要跪的。也只有考取了功名的人,或者是有威望的耆老才能免了这个动作。
可是她跪在堂上,却还是淡定的样子。她的身边就放着一具尸首。
虽然她很快将尸首移到了义庄安放。她用了许多的办法隔绝开了虫类的侵扰,裹上了一层布,加上了石灰粉,使得尸体尽可能在干净、低温的环境下被保存着。
可是到底过了这么些天,尸首难免有些微的腐化了,散发着让人不大舒服的味道。衙门四个角都熏了苍术和皂角,这味道依然让人不大舒服。
她却很是淡定,脸上带着笑,嘴下的梨涡儿就这么荡漾着,好似这会儿正坐在外头的花树下赏花饮茶呢。
齐季瑄坐在上面,其实还是有点紧张的。谢之芽之前已经给他切了一小块生姜,让他揣在身上,若是吃完了就再含一片。生姜泡过了醋,味道有点酸,不过他觉得还不错。
他的鼻子下面搽了些麻油,不过这么坐了一会,点点麻油的味道淡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之前看过李氏的尸首,他没觉得多害怕。不过,这会儿用上了这些办法,还是觉得能闻着若有若无的味道,感觉不大舒服。
但是他还是忍着什么都没有说。他含着姜含混地喊了一句,朝着谢之芽点了点头。
“民女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堂上的这位犯人,李财大哥。”谢之芽是真的胆子大,她掀开了一边的李氏身上盖着的白布:“能不能请您还原一下,当时是怎么对您的妻子下手的呢?”
“试,试一次?”李财的目光不自觉地就看向了李氏。他一直找着各种借口不去认领妻子的尸身,大概就是害怕见到尸体。
这会儿身体在抖,声音也在抖,整个人就跟成了精的筛子一样动着,从里面筛下大量的汗珠子,只怕周边的地都要湿了。
“大概让其他人试一下可能会害怕,不如,您对着我试一下?”谢之芽从一边拿起来了的手绢和麻绳,放到了李财的手上。
她使出一点力气,轻易地将人给拎了起来。李财是个男人,不过站起来比高挑的谢之芽还要矮一些,这会被谢之芽拉起来,那姿势都是飘的。
他浑浊地眼睛扫过来,看着谢之芽:“试?怎么试?”
“你当时怎么做的,就重复做一遍啊。”她将手绢塞到了李财的手上,体贴地蹲下去:“我大概就这么高吧。比划一次嘛,你看我都不怕你对付我了呀。来吧,试试看!”
齐季瑄眯起了眼睛,看着她的工作,手指头无意识地放在了惊堂木上,差点没举起来敲一下,然后把谢之芽给赶出去:不觉得很危险吗?李财看着衰弱没用那又怎么样呢?还是可能受伤的啊!
他想起了之前的绑架案——谢之芽是主动跟过来,想要救他然后才被绑架的。她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知道节制,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冷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嘴巴嚼啊嚼的,把一大片生姜给吞下去了。他举起筷子,偷偷往自己的嘴巴里又补了一片,酸得脸一皱,把话吞下去了。
李财颤抖着伸出手,他拿出那一条绢帕,犹豫着缠在了谢之芽的脖颈上:“这......这样。”
“你确定吗?”谢之芽脸上笑眯眯地:“这个事情挺重要的,你再确定一下吧。”
“是,是这里。”
谢之芽果断伸出手,将那条丝巾按在自己的脖颈上,脱出身来:“这就奇怪了。我们当时见到李氏的时候,面色青黑,双眼凸出,舌头吐了出来。可是你把手绢放到这个位子的话,舌头不会伸出来的啊。”
她笑了起来,将之前跟齐季瑄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怎么,你不知道吗?只有绳子在喉结位置以下,人的舌头才会吐出来。可是,就你的身高,这动作得多别扭啊。我还以为,李财大哥您是故意的呢。”
“我,我无意的......我是无意中举高了手,气,气的。”
“谢仵作,还有别的证据吗?”齐季瑄插了一句:“李财说的没错。此一点虽然有疑,不过并不能证明犯人不是李财。”他含着姜,说话声音闷闷的。
谢之芽顺着齐季瑄的话头转了口:“是啊,这一点只是民女当时的疑惑,却苦于没有证据支撑。事实上,民女有许多想不打明白的地方呢。
“上午,民女曾说,此案中的偷情中并不是李氏和旁的男子,正该是张寡妇和王勇才对。可是又不明白,他们和这些事情有什么样的牵扯。是不是李财蓄谋杀妻,正好被与李氏交好的张寡妇知道了。李财就用她和王勇偷情的事情做出威胁,让张寡妇做出诬陷。
“这些情节都是民妇胡乱猜测的。正因为我的脑子实在不好,所以啊,不得以将李娘子的尸体请出来,请大人指教。”
齐季瑄点点头,他瞪大了眼睛:“请尸体出来就行,难道谢仵作会通灵巫术不成?”
谢之芽笑得甜蜜蜜的:“那我可是不会的呢。不过,我是个仵作,总也有些法子,能在某些时候请死者站出来为自己说两句话。不知道,齐大人愿不愿意看啊?”
“烦请谢仵作展示一下。”
谢之芽又请钟铠和方竞先将李氏的尸首运到了大堂之外的空地上。
尸体自带清场效果,都不用捕快们说一句话,周遭的百姓快速地退开了去,围了个不甚圆的圆圈,将李氏围在圈中,凑成一团一团的,絮絮叨叨地议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