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2 / 2)
沈捕头皱了皱眉头,他只认识五十来个字,哪里看得懂这个?他随意瞥了一眼,把头仰得高高的:“谢姑娘,你这字写得乱七糟的,看着让人头晕,不如直接说吧。”
谢之芽的字是小时候被外祖父和母亲捉着手教出来的,后来勤加练习,学出来再端正不过的一手梅花小楷,很显功力。这几年疏于练习,字体略微尖刻、潦草了些,却依然能看出以前打下的功底。
听见沈捕头这么说,她也懒得去辩解,点点头开始说:“沈捕头说得是,不如去房里吧,我与您说明白。”
结果跟过去的不止是沈捕头,在场的人都跟上去了。齐季瑄狠狠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个现场乱糟糟的,这哪里行呢?偏偏那个笨蛋捕头都不会拦着!
到了房间门口,那位谢姑娘微笑着把人拦住了,只拉了几个捕快进去。她也不赶人走,打开了门窗,让人可以看见里面。
李财一直缩在人群后头。他也不继续干嚎了,沉默着,越发奇怪起来。齐季瑄和方竞先不时地朝他看一眼,越看越觉得这人可疑得很。
“李婶子肯定是被杀的。两个原因。”谢之芽掀开方才罩在李氏身上的白布,显出死者的上半身来。死者的面庞发黑,双目圆睁,眼里带着血丝,舌头吐出来,怎么看怎么吓人。当即就有几个看热闹的邻居吓得跑掉了,只剩几个人还留着,哭声更尖利了些。
李财这才见到了自己的妻子,身体颤抖得更狠了。
“沈捕头,请您看看李婶子的脖子。可以见到两条痕迹。第一条挺宽,也比较平整,向上提着。如此推断,凶手比李婶子高些,应该是他临时拿巾子之类的从李婶子背后勒着,将她给杀了。”谢之芽说了几句,又觉得不是特别形象,朝着方竞先招招手。
她将手帕子抽出来,卷成条状,放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交到方竞先的手里:“哪,就像方捕快这么勒着我一样的。这个时候,李婶子就已经因为窒息,断了气了。”
“可是,这么一看谁都知道李婶子被人杀死了。凶手大概是害怕吧,又找了麻绳过来,准备将李婶子吊起来,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所以,这两处的痕迹的角度明显不大一样。这一条宽的平齐些,不过是略高。”
好像怕人不能理解这个,谢之芽又拖了方竞先比划了一下。
她好似哄孩子一样,声音平和,说得简单易懂,让谁都能明白了她的意思。比完这两条痕迹,谢之芽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吞了回去,白嫩的指尖对准了李家的房梁。
“可是大家可以抬头看看,李家的房梁高呀。咱们城北这边白日里人少,因为家家户户的婶子大姐们也都要出去做工呢,家里没人看着,只能将围墙修高些。不过,围墙高了,院子又窄,房里多难进光啊。为此,房子只能跟着修得高些。”
“从勒痕判断,凶手也就比李婶子略高。他肯定也没法子将李婶子给吊上去。只好想了这么个法子——先将麻绳打个结,套在李婶子脖子上,然后在另一端系上一个石块,抛过横梁,再这样拉绳子,直到将李婶子吊起来。
“这就有了李婶子脖子上出现的第二条痕迹,这一条痕迹更高,也更深,毕竟李婶子整个身体都被挂着了。看条纹就知道,这一条和麻绳的纹路是一致的。为了伪造出自杀的样子,李婶子的脚下有一个被踢倒的凳子。可是,这有一个问题——麻绳不够长。”
夏之芽扬了扬柜子上系着的一条手绢子:“这里是绳子打结的地方。”
她再指了指地上和墙上的两处石灰粉:“这是我画上去的,地上对着的是李婶子悬挂的位置,墙上对着的是李婶子的脚垂下来的地方。这是小方捕快跟我一起量出来的,他能帮我作证。”
方竞先大力地点点头,说自己能够作出供述。夏之芽接着说道:“把椅子扶起来一比,可不是还差了老大一截?就是不信我标出来的痕迹,将绳子挂回去,加上李婶子的体长,再一试就知道了。
“我猜着啊,定然是这个凶手太匆忙了,所以没有准备周全。不得已才用了这个法子。沈捕快您要是不信,便试试看呗?”
沈捕头没去尝试,他随意点点头:“嗯,不错。那李氏就是他杀了。至于杀人的是谁——李财,你老实说来,看见谁没有?”
李财整个人都懵了,他听到这一声呼喝,整个人都跌坐到了地上,头上汗津津的,仓惶地看着一屋子的人:“我,我......我没见过,没见过啊。我回来,就见到彩娘吊在这里了。”
“李财大叔,可容我问几个问题?”
李财偏过头去,分明就是不愿意的,他含含混混地叫着:“彩娘,彩娘......”
“这可跟李婶子有关系呢。这问题可不会为难人,只是问问李财叔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约莫,巳时一刻,不,午时,午时过半了。”
“这中间可差着不老少呢?到底是巳时,还是午时呢?”
“午时,是午时了。”
谢之芽还没说话呢,林府的掌事娘子就已经怒骂了一句:“说谎!就是你,就是你这个无赖害了彩娘子,一定是你!”
沈捕头抬起了头,对着林府的掌事娘子微微拱拱手:“还请娘子说来。”
“官爷们不知道,我林府行事向来规矩,虽然看在彩娘子的份上收了李财送的鱼。可是这鱼要是活蹦乱跳的鲜鱼,还得在辰时之前送来,这才能拿进厨房做菜。不然,这鱼我们肯定是不收的。”
“他今晨也是辰时之前将鱼送了过来。新余县又不顶大,他就是去找几个朋友,在城北走了几个来回,也不至于午时之后才到家。”
“我,确实,是寻了几个朋友,走,走得慢了些。大人,明察啊,明察。”李财听了喝斥,朝着沈捕头磕起头来,他身子颤抖,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
谢之芽倒是不理会他了。她转头朝着泪眼婆娑的林家掌事问道:“还想请教掌事娘子几个问题。”
“姑娘问吧。”
“今日早晨,这李氏究竟是个什么形状,又是几时离开的?”
“彩娘一直有心胃痛(胃病),今日犯了病。直说痛得厉害了,连累得头跟着发昏。今日主家要来娇客,全府上下都在张罗,彩娘有道糕点做得不错,本想让她露一手,奈何她发了病,还想撑着。没法子了,撑不住,只能让她回去。她走时是巳时三刻了。”
谢之芽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了。现在已经快到未时了,李婶子的身体犹温,不过已经部分僵硬。此时天气倒是正好,不冷不热的,在这个气温条件下,按照李婶子的僵直程度,应该是慢慢行了一刻,在午时左右到家。然后,立时丢了性命。”
她朝着李财勾勾嘴角,幅度不大,不过那个小小的梨涡立时飞了上来,显出满满的甜蜜:“那这就和李财叔说的对上了呢,看来李财叔果真是午时过半之后,才回来的,然后立时通知了邻里。只不过,李婶子身上的衣服显然是新换上的,这房子也好好清扫过了。
“也不知道,这房子里啊,是不是住了个田螺姑娘。或者这凶手居然这样的勤力又胆大,居然冒险在杀了李婶子之后帮着洒扫了庭院。就不会害怕李财大叔很快回来吗?还是说,太过于爱干净了呢?”
她这话一说,齐季瑄没忍住就乐了。这话说得浅白,偏偏她声音甜,一派天然甜蜜,听着还以为她是真心实意一样。
李财当时就吓趴下了,他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话来:“这这这......”他最后张了张口,喊出一个名字来:“华娘啊......”立时就哭了起来。
这叫的到底是谁啊?